午后的阳光洒在长城外五十里的一处丘陵处,在这里巡梭了半个时辰的蒙古勇士,此时已是又疲惫又饿,他抱着号角躺在地面上,看着马儿啃食着刚刚冒头儿的草尖,一肚子的怨气。
丘陵的另一侧,遥遥能看到无数的蒙古包正在搭起,仿佛要延伸到地平线之外。
虽说此番搭帐篷的同时,也在埋锅造饭。可眼下这位部落勇士,已经饿得头晕眼花,看马儿吃草都忍不住,升起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明明已汇报了蒙郭勒津部逃入关内的消息,还非要下令再奔行两个时辰。结果到了这里,只能看人家在上面吃着可口的饭食,什么都做不了。”想着今日的遭遇,他觉得一头猪都比达延汗聪明。
再想想家中还有刚度过严冬的牲畜要照料,自己却要在这里拼命。而且打蒙郭勒津部已变成同大明开战,且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去
越想这些,他越是觉得腹中焦饿无比,干脆蜷缩窝着肚子,希望能减轻几分痛苦。
哪怕,他本该一直监视着对面长城的动静。可饥饿和怨气,使得他只想将目光望向营地,希望能早点等回去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地面上传来一阵颤动,可耳边却没听到隆隆的马蹄声。疑『惑』之下,他强忍着爬上了丘陵,后面的场景一下让他魂飞魄散!
无数匹蹄子包了麻布的战马奔涌而来,马背上的战士口中都咬着一根筷子,草屑飞溅,杀气腾腾。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马裹蹄、人衔枚’,是偷袭时为了避免弄出响动
偷袭?
他顿时大惊,拿起号角才要吹响,一排箭带着尖细的破空声飞了过来。锋利的箭簇从他身上一穿而过,鲜红的血喷洒在空中。
解决掉哨兵后,这支三千人的骑兵继续向前。过了丘陵后,对面部落联军其实已经能看到他们了。
这时候,一马当先的何瑾也吐掉了筷子,抡起狼牙棒大声呼喊起来“儿郎们,随我冲!记住,不要恋战,就跟着我踏破敌营!”
“杀,杀,杀!”
随着这一声声呼喊,草原上另一个方面也冒出了骑兵。此番他与火筛是分了两路偷袭,可以使骤然受惊的部落联军,更快地陷入混『乱』。
二十里左右的距离,在全速奔跑的战马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而部落盟军这里有的帐篷都还没搭好,锅里的肉也没煮熟。饥渴劳累的勇士们满心抱怨,根本也没时间挖壕沟修筑防御工事
有人就下意识突然大叫起来“有人劫营啊!”
可这一声呼喊,却断送了他们的『性』命。何瑾率先向着那人冲去,一狼牙棒砸下去,血光四溅,惨嚎声随即响起。
顿时,整个营地混『乱』了起来。
有人继续在大叫,有人跑着去报信,有人准备上马迎战,还有人想要躲起来战马嘶鸣、牛羊『乱』叫,一片『乱』如蚁粥的景象。
何瑾所率的将士们却没有任何急躁,这些人除却新兵营出来的精锐,还有徐光祚调教好的边关老兵。
他们都弯低了身子,眼睛里闪着冷静的光,那是久经杀场的战士才会有的,敢于直面死亡的光。
他们知道慌『乱』的敌军,不可能迅速组织起反击。而在这短暂地时间里,就足以使他们建立更大的功勋,且不会让自己送掉『性』命。
他们有条不紊地从马腹的皮囊中,抽出一个个铁壳子。壳子上有三寸左右的引线,拿香点燃后,将士们一声低喝,齐齐向外抛扔了出去。
轰轰轰!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响起,营地里的蒙古兵,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晃动。
惊愕放眼望去,周围两丈方圆的同伴,全部倒在地上双手捂头,凄厉惨叫不已。鲜血甚至白花花的脑浆从头顶哗哗流下,场面非常血腥惨烈。
部落联军们短暂的呆住了,每个人眼中不由自主浮现极度的恐惧。他们知道这大概是火『药』,可他们见过火炮火铳,却没见过明军还有这样用的!
那个可怕的铁壳子扔出去后,立马爆发炸裂最外层的糟铁,化为致命的暗器,将人撕裂成碎片。更让人气愤的是,阴险的汉人似乎还觉得光铁壳子不够,里面还添加了铁钉子、碎玻璃
这种战法他们从未见识过,无数的同伴连躲避都不知如何躲,就惨死在一旁。这这根本不是袭营,简直就是一种无赖式的屠杀!
更可怕的是,这些铁壳子爆炸后又引起了大火。
帐篷和一些辎重本来就易燃,加之营地还有不少用来烧火的木材,整个营地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当中
何瑾和火筛率领的两支骑兵,很快就成了两股不能招惹毒流或蝗虫。他们奔袭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死亡,
密密麻麻准备迎战的敌军,在百十颗火『药』弹被扔出去之后,就会立刻被此起彼伏的爆炸撕成碎片。然后留下一地破碎的尸首,和熊熊燃烧的火焰。
侥幸没被波及的蒙古兵们,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继续祸害更深处的营地,鼓不起一点追上去厮杀的勇气。
然后,一名蒙古兵看着满地打滚哀嚎的袍泽,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兵器,跪下来痛哭流涕,五体投地式嚎啕忏悔。
在蛮荒落后的草原,神神怪怪的信仰还是很有市场的。
尤其达延汗之前还痛骂,火筛是长生天的弃儿。可现在他们觉得,自己恐怕才是惹怒了长生天的人。
有了第一个,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铁壳子爆炸后,部落盟军的士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因为无知,所以恐惧。
他们陡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在跟长生天作战这哪里是作战,这分明是作死啊。
轰轰轰!
山崩地裂的爆炸声还是接连不断,远处的达延汗气急败坏地下达着命令,可『乱』糟糟的大营根本没有回应。仍旧只能看着两支骑兵铁流,如犁庭扫『穴』般冲散营地,嚣张酷炫到不可一世。
终于,一东一西杀来的两支铁流汇合,抡着狼牙棒的何瑾看到火筛,忍不住嘿嘿一笑道“如何,这比过年放鞭炮过瘾吧?”
“嗯可惜上次固原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等战术。否则,呃没啥,你就当没听见好不?”
火筛原本因激昂而赤红的脸,一下就黑得跟锅底一样这女婿哪哪儿都好,就是不会说话!要不是在战场上,真想将他绑马后拖行二十里。
“行了,火『药』弹扔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环顾战场倒在地上打滚呻『吟』的敌军,火筛又检查了一番皮囊里的弹『药』,开口向何瑾说道。
“嗯,换个方向回去,朝他们的马棚、牛羊圈那里跑。”
毕竟三十万人的军营,从头跑到尾,估计都能把马累着。而且弹『药』也不是无限的,一旦其他营盘的蒙古兵前来支援,六千人恐怕刚够人家塞牙缝。
然而,火筛的脸就又黑了“小子,你可真是阴毒不要脸啊”
往马棚、牛羊圈那里跑,当然是为了扔火『药』弹,制造更大的混『乱』。而且马牛羊受惊跑散,部落大军既少了战略物资,也没了食物来源。
这样阴毒的想法火筛内心很是不屑和厌恶。可下一瞬,他就一马当先冲了过去,道“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接下来
轰轰轰!
马嘶牛吼,羊群『乱』窜。
整个来犯的部落营地,真的比过年还热闹。只不过,汉人过年是喜庆,这里只有死亡的哀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