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的路上,赖三儿有些纳闷儿地向何瑾问道“老大,你今天就是特意来看张家倒霉的”
一听这话,何瑾当时就停下了脚步,扭头儿一脸奇怪地看向赖三儿,言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样的人吗”
经历了先前一事的赖三儿,当然觉得自己这话很没水平,讪笑道“当然不是。老大脑子里想的那些事,都是我们想不到的。今日来张府,想必有着更深的用意”
这话入耳,何瑾的脸『色』就更奇怪了,道“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连人都不是吗你们有七情六欲,会幸灾乐祸,我为啥就不会”
然后赖三儿就傻眼了“老,老大,你真就是为了看张家倒霉的”
“差不多吧”何瑾的表情,就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深沉,道“表面上我是来幸灾乐祸的,实际上也是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老大你说说看嘛,不说怎么知道我懂不懂”赖三儿就有些不服气了,追了一句。
何瑾就点点头,然后道“你看咱们朝堂上的这些争斗,尤其是这些有了身份地位大员们,那要讲排场、讲体面,讲究那种引而不发,谋求利益的妥协这种的,属于高级的权谋倾轧,对吧”
“可像我这种的,一出手就弄得别人家破人亡,从此再无翻身之地,就属于人人唾弃咒骂的卑劣手段。”说到这里,何瑾就郁闷地问向赖三儿“你说这种风气,正常吗”
“呃”赖三儿这下就有些后悔了卧槽,老大的这些话好有深度,听不懂啊咋办
幸好,何瑾似乎也不在意赖三儿的反应,又自顾自言道“可是这些官员士大夫就没有想过,每次他们的倾轧反复,买单付代价的都是底层的平民老百姓。”
“可以说,他们每反复倾轧一次,间接影响的就是老百姓生死存亡。倾轧斗争越久,越是缠绵不断,老百姓受的灾就越重。”
“反倒是我这样上来一刀子捅死完事儿,老百姓也不用遭那么多次的殃,你说难道不更好一些吗”
“呃这个,那个”赖三儿就托着下巴,一副装都有些勉强的样子。
然后何瑾似乎也阐述完了,看到赖三儿这个模样,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吧,说来说去,其实我就是来幸灾乐祸的,也没那么多的事儿”
可不料,这会儿赖三儿却忽然福灵心至了,道“老大,虽然你说的我不太懂,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一个圈儿就有一个圈儿的规矩,人家朝堂上百年都这样,必然有它的道理。”
“老大贸然打破这条规矩,肯定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到那个时候,一旦陛下不再宠信老大,老大恐怕就要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哦”何瑾这就很诧异地看了赖三儿一眼,没想到他能说出如此有道理的话“说的真没错啊。历朝历代的宠臣佞臣外加权臣,全都是这样的结局。”
“不管之前如何风光无限,可权力越庞大,受限也就越多,物极必反就是这个道理。”谈起这个,何瑾脑子里不由就闪过什么刘瑾啊、魏忠贤啦,张居正,以及后面那朝跟他有些相似的和珅。
这些人别看得势时呼风唤雨,可失势后都凄惨无比。
更主要的是,刘瑾、魏忠贤这两位也就算了。
可兢兢业业为大明王朝续了半条命的张居正,死后也家产不保,家人不是饿死就是被流放,还险遭开棺戮尸
“老大,那以后你该怎么办”赖三儿这下就慌了,道“你要是倒台了,我们岂不是也要跟着吃挂落儿”
“何止是吃挂落儿按照那些士大夫的德行,弄死你们还不算,还会将你和若愚、火儿、还有陈明达、王英这些人,编排成狗腿子的形象,污蔑一万年啊一万年”
“老大,那你还不赶紧拿个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何瑾就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言道“认命吧,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管心里搁。该来的也跑不掉,这全是命啊”
说完,他就摇头叹气地走了。留下赖三儿一脸的无助,大热天下都透体冰寒。
随即反应过来,也不管街上那么多人,喊着就追了上去“老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一定有法子的对不对”
何瑾却越走越快,不过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废话,我当然有法子。
先不说我提前就笼络好了下一代的皇帝,就说朱厚照也跟我闹掰了,我也是有退路的好不
执掌大明市舶司,打造宝船出海,真以为只是为了让大明王朝,奔向大航海时代
错
这也是为我以后跑路,做准备好不
在这个大明中期不容易造反,又不想给皇家当用完就扔的马桶只能把握时代的脉搏,迎向光辉灿烂的大航海喽
我可不是什么佞臣,而是要成为海贼王一样的男人啊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理想挺丰满的,计划也很靠谱儿,就是自己现在还没执掌大明的市舶司啊而且用请假的理由留京都这么长时间了,再不搞定这点,就该滚回淮安了。
想到这里,何瑾这才慌了起来。
随即一个立定转身向后走,就改变了路线向杨一清的家里走去。
这下赖三儿又看不懂了“老大,你这是要上哪儿去皇宫你可以请求觐见,打探消息可以去萧公公或丘公公那里。就算要耍些阴谋诡计,也该是去太子的东宫,怎么此番会去杨尚书那里”
“因为我想的,你都想不到呗,你要是全猜出来了,还用给我打工吗”何瑾就傲娇回复了一声,又吊人家的胃口。
赖三儿就『摸』了『摸』腰间的绣春刀,想想还是莫生气毕竟一刀剁了这老大,自己以后命运会更惨。
最主要的是,剁也剁不过人家,还可能会被反杀
然后到了杨一清的家里,杨尚书当然没在家。
这当然很正常,毕竟不是每个大明官员,都像他这样闲得慌。此时人家杨尚书,应该还在商部处理政务呢。
不过何瑾也不是那种进不了府门的小人物了,就臭不要脸地在杨府里等。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才看到杨一清耷拉着那张怎么说呢,就跟别人都欠他钱一样的臭脸,闷头不吭地回来了。
而且何瑾敏锐发现,今日杨一清心情很不好。
因为平时杨一清的那张脸,感觉跟别人欠他二百文一样。可今天看起来,好像是欠了二百两
熟知他脾『性』的杨夫人,此时就歉意地向何瑾笑了一下,意思是人家相公心情不好,你要是没啥大事儿,就改日再来
可想不到何瑾却一下高兴了,抬手言道“杨夫人,尚书大人明显心绪不佳,正好小子陪着小酌几杯,以解烦闷如何”
杨夫人一想,朝中大事自己『妇』道人家也不懂。何瑾就算年纪小,也是从四品的官员,而且一下午那么能说会道的,跟相公聊聊也挺好。
但杨一清一看到何瑾,面『色』就跟何瑾欠了他两千两一样,闷哼一声道“都是这小子害得老夫,还想在老夫家里蹭饭,想都不要想”
何瑾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大人,我想蹭饭的心思,就那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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