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没有算过自己潜伏下来暗杀呢不勒奇的成功几率有多大,只想过解开死局的办法。
他狠狠将脚下的一块石头踢飞,石头砸晕了草原上的地鼠,被砸晕的地鼠最后的余光看见了吴钩一脸怒气的骂骂咧咧。
吴钩拾起横二刀将刀系回腰间,准备在南军大营四周观察敌情。
“师弟。”
子康忽然出现在吴钩面前,就彷如他就在那里一样。
“师兄!”
吴钩看见子康,连忙行礼。他这位师兄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都能够吓死人,幸好不在夜晚,不在令人想象出各种鬼怪模样的树林中间。
“师弟,夫子让我带你回漠北城。”
行完礼的吴钩身子一僵,随即一喜,笑喊道:“师兄,夫子也知道我师父这件事情了?夫子是不是出手了!”
子康笑着摆摆头,他看着面色黯淡,失望及了的吴钩说道:“这是夫子的意思。林帅的事情始终是天意,没有人能够插手,就算是夫子也不例外。”
“这如何又是天意的事了?只要杀了呢不勒奇和诸成和尚,他们计策没了这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必定无法执行下去,这个局不就解开了嘛?”
吴钩懊恼的看着子康,这件事不应该很简单吗?为什么都要扯上天意、天命这样的东西?
“师弟,我们是修行者,是因为我们能够通过神识引动天地元气。可事情就像是素十二师弟的阴阳鱼一样,阴阳两面。我们在引动天地元气为我们所用,我们也被天地所用。我们自有其天数。这也便是为何有的人一出身注定是高官厚禄,有的人一出身注定了亡无立锥之地。”
却正是这番话说完,吴钩眼前事物已经全然变化,待眼前看清事物时,他和子康已经出现在漠北城。
“师兄!”
吴钩气急,怒吼一声。
“吴钩。”
一只手按在了吴钩的肩膀上,让勃然大怒的吴钩动弹不得。
待吴钩回头看时,确是林子无。
林子无出关了。
“恭喜林帅,短短数日悟透了《天衍化经》,实力修为大进。”
三人在漠北城墙上,风声猎猎。
吴钩被气的跳脚,一股怒气无法发出,挤压在胸中,气血上涌,呕出一口心头血。
子康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林子无看着在黄土中的已经变成暗黑色的血迹,轻声对吴钩说道:“你不想再一次出现当年的事情?”
吴钩知道自己无力回天,解了横二刀,坐在了城墙上,靠着女墙仰视着林子无。
“嗯。”
吴钩揭开自己的面甲,取掉头盔放在一旁,呕出一口心头血的他很累,想要睡去。
林子无没有陪他坐下来,他可是一军主帅,大唐战神,一杆不倒的长枪。
“你能告诉我,当时你掉下天坑之后,凭借着什么硬撑了下来吗?”
林子无双手负后,看着漠北城外的土黄一片,看了很久之后觉着厌烦,可当将要离开时,却愈发觉着这里好看极了。林子无从未有如同今日这样仔细看漠北城外的景色。
“我对杀我母亲的那两个人的恨意和我的怨念。”
“现在呢?我发现你对那两个人的恨意少了些,并不像在漠北时恨意滔滔。”
“不,我依旧恨他们!依旧要杀了他们!”
林子无没有继续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想来一会儿,他还是将自己的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上了奏章,提请陛下赐婚于你。赐的是清栏。”
吴钩猛地起身,急声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岂不是在用强让公主殿下就范?你要知道,公主殿下是决然不会瞧上我的!”
“你也不小了,如今你已经成业,也该成家了。师父,师父,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父亲,这是父母之命,你要违命嘛?”
吴钩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林子无的侧脸,柔和的说道:“师父,你是在给我留后路嘛?你怕我在你死后无人束缚我。”
“既然我是你半个父亲,那你自然就是我半个儿子。”
“我死后,你就是我林家最后的男儿了。要护好林家,护好你师母,护好饮歌和冷月。一个大家族没有男儿可不行啊。”
吴钩低下头,鼻子忽然发酸,眼睛肿胀了起来,他低着头嘟嘟囔囔,他没有接话,他怕林子无听出他的哭音。
“好孩子,在我看来你是李清栏唯一亲近的男子了,你也是她唯一的选择。你以为我不知道年三十夜里你们两人夜里饮酒的事?红衣白头啊。”
林子无的嘴角带笑,说着吴钩和李清栏的事情倒让他想起了少年时想法子窥李淑然的事。
少年慕少艾,这是人之常情,更是少年佳话,令人年老沧桑之时会心一笑的事。
可惜的事,林子无是戍边元帅。
长相望,在京城,在漠北望来望去的只是一封封书信罢了。
或许自己那时该在京城当中做个闲散国公的。
林子无神色有些黯然了下来。
他转过身,将吴钩的头盔捡起,递给低着头压着情绪和声音的吴钩,笑着道:“你现在是漠北军大将,勿往军法,拿好了。”
吴钩双眼模糊,双手摸过自己的头盔,好好的带上,待放下了面甲,他抬起头看着林子无。
“末将得令!”
林子无点点头,他往城墙一边行去,这是他例行的公事,便是巡城。
“末将得令!”
吴钩重复着这句话,可这句话已经被哭音笼罩。
他单膝跪下,口中大喊道:“末将得令!”
漠北城内,只剩下了军人。
林子无巡城,刘照坐守将军府,吴钩站在城墙上看着落日,再看着残月。
漠北城真的很枯燥,如同那些干裂的被风一吹就能掉下大块黄土的土胚墙一样枯燥,里面无法掺杂着其他人的东西。就如同一阵这片黄色的的天地,除了戈壁、铁器、人、战马外还能有什么东西?
或许还有黄土沙漠下埋着的白骨,等着风沙滚动,显现出来然后再被风沙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