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李映生阴沉着脸,青筋暴起的手拿着那封八百里加急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惊慌失措。
他气血上涌,脑子嗡的一下,晕倒在龙椅上。
太子李丰瑞和三皇子李祺见状,小步跑向李映生。
李映生贴身太监往外迈出一步,看向李丰瑞和李祺。
他们两人止住了脚步。
太监伸出食指点在李映生人中穴上,李映生这才幽幽醒来。
李映生咳嗽起来,手中拿不稳那封八百里加急,掉在了地上。
李丰瑞和李祺眼睛一撇,只看见寥寥数字,两人面色却大变。
李丰瑞面色苍白无力,身形虚浮,心中一股冷气泛起,彷如被抽掉了魂魄。
李祺神色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不似早先那如临大敌的肃冷。
“林子无战死了。”
李映生声音沙哑,这句话说得并不清楚。殿中大臣不得其意,只听得死了两个字,却不清楚是谁死了。
可看着李映生这般模样,死的人绝对不一般。
“各部备战吧。”
李映生伸出手来,太监扶起他,李映生看着殿内的三省六部官员冷冷说道:“林子无死了,各部备战吧。”
朝堂沉默,三省官员今日的计划是将削藩镇后续之事在朝堂商议,安抚官员,并以朝堂明发旨意将此事定了下来。
藩镇一事在李映生心中是一个疙瘩,前些年没动,是他没有决心,现在他的身体不允许他不下决心。年少时他在北境从军,历经几战,身子有了暗伤,时间一拖也无法调理了。
地方权力太大,始终是悬在他心头的巨石,有句话叫七品县官天高皇帝远,比皇上还逍遥。更别说拥有军权、财政的封疆大吏了。
藩镇一定得削,李映生不确定李丰瑞和李祺两人那时是否有能力压制藩镇。朝堂之上除了民生大事,皇权和百官也是未曾散去硝烟的战场。
今日一封林子无死了的信递交他手中,他心中谋划也泡汤了,藩镇削权还未尘埃落定,那些人还没有被李映生彻底捏在手里,就有叛变的可能。
只要有一,就会有二,而他能够相信的统兵将领不多,林子无排在第一位。至于罗御府的父亲罗万年身后还有藩镇势力纠缠,李映生不相信。
秦老将军也已老迈,他不会相信一个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
信上称及,如今的漠北统帅是吴钩,这才是让李映生最为着急的地方。
五十万大军岂能随便给人?如果是林家两姐妹倒也无妨,毕竟还是林家的人,还是自己的外甥女。
可吴钩不一样。
之前林子无和吴清远两人都曾上了奏报,所谈之事便是吴钩与李清栏的婚事,可那会李映生也只是想让吴钩和林子无心生间隙,对于此事虽有考虑,也觉着有些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李映生刚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今日我要赐婚吴钩,将公主李清栏下嫁于他,中书省上封折子来,再写份旨去林家传旨。再将李淑然请来宫中。”
李丰瑞和李祺两人闻言,心思百转千回,所想便是李映生此举的后果。
李丰瑞虽在考虑此事,可心神已分,他是知道道门想要杀了林子无一事。
可他觉着林子无现在不能杀,或者说不能死,他也阻止过道门,陈扶之倒也点头了,想不到道门对他却是阳奉阴违。
当下只要再过几年,李映生的身子彻底坏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的继位,到那时让林子无和道门互相制衡,自己就能稳定大局,久坐皇位。
如今道门来了这样一招,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京城里谁不知道道门是太子一党的,那时林子无之死的引起的怒火必将倾泻在他的身上。
等着朝臣还在消化今日半刻钟都不到的朝会时,李丰瑞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脊背发寒,打了个冷战。
李祺闲庭信步的走到李丰瑞身旁,关心的问道:“太子殿下,您身体可有不适?当下边境告急,您可不能倒啊。”
李丰瑞冷冷的撇了李祺一眼,没有说话,站在殿中似闭目养神。
李祺强掩下面上喜色,快步往外走。
待大殿中无一人时,李丰瑞身子晃动踉跄起来,差点倒在地上。
“你们是想把我逼上你们的贼船!”
李丰瑞想通其中奥妙,痛骂一声,心情烦闷不堪,一股杀人的欲望萦绕在兴头。
······
第二天,吴钩高站漠北城头,高望金帐王庭。
这两日的接触下,他觉着林饮歌和林冷月并不反对他当漠北军的统帅,这让他心中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林饮歌和林冷月两人不会反对自己,可一句话叫做亲兄弟明算账,一分一毫的钱也得算个清楚,若不然在心里成了疙瘩就有了间隙,这样的事情导致一家人离心离德并不少见。
现在他接管了漠北军,他这下就彻底在这个天底下有了家底,有了说话的底气了。
有了底气,吴钩心中活了起来。倒不是活泛,只是说有了根。
就像是为什么井田村民为什么不肯离开山中一样,他们的田地都在那里,他们的根都在那里。他们活着才有了意思,有了自己的靠山,否则就像浮萍一样,飘去哪里就全听水的意思了。
吴钩是一个不大懂得珍惜的人,就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忽然腰缠万贯了,自然是大手大脚的花了。对比之下,一个白手起家的富绅自然显得抠抠搜搜,一个钱巴不得掰成两半话。
这样的战法,吴钩早就在脑海中演绎了很多次。自从去年呢不勒奇在京城对吴钩说他将视自己为一身之敌,吴钩就想过所有的情况该如何处置。
毫无疑问,吴钩没有林子无那样的能力。
漠北军厉害的地方在哪?
在于精悍的漠北军卒。
更在于能够以一人之力就震慑天下的林子无。
“刘帅,你说,如果漠北没有着五十万兵马,单凭师父一人搬张椅子坐在漠北能够让金帐王庭不敢妄动嘛?”
刘照依着以前的惯例巡城回来就站在了吴钩身后,这是他的习惯,以前都是站在林子无身后的。
刘照不知道吴钩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所以金帐王庭这才会联合顶尖巫师、道门、菩提寺还有他们来伏杀林帅?”
说到这里,刘照倒觉着这句话说的不对,又补充了一句:“林帅是累死的,早上和天坑打了一架,下午又是和他们打了一架,这才累死的。”
吴钩点头,他笑着说道:“可惜,我没有师父那样的本事。”
“是啊,这个世界只有这样一个林帅。”
吴钩扭了扭脖子,打了哈切,伸了个懒腰。
“烧饼是几个铜板,一把上好的兵器值金子。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他们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吴钩长出一口气,现在他是漠北军统帅,他已经有了漠北军统帅的气运,他想他或许能够突破到抱一境界了。
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