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在夜里如同明珠,九刀雷池刀气飒飒带着莹白之色,这样的莹白色就是指路明灯,照亮了部分犄角相依的金帐王庭骑军路线。
吴钩没用在乎金帐王庭逼向自己的骑军,九刀雷池滚动的刀气足以将欲靠近他的骑军斩杀。
所以他的一路上布满了血液。
这就是能够习练修术功法和普通习武之人的区别。
普通习武之人也有练息吐纳,练得是自身气息之悠长,他们无法调动天地元气为之所用,练得是筋骨体力,练得好的人也能达到百人敌的境界。
方才的境地,如是普通习武之人,只能浴血而战,杀出一条路来。
对于吴钩这样的人丝毫不在意这些普通人,哪怕是练呼吸吐纳练得好的普通人,方才也敌不过吴钩的一缕刀气。
吴钩此刻的战绩无人来问,他现在是统帅,杀百十个人乃至千百个人都算不上战绩。只有一战而败大军才是吴钩的战绩。
等吴钩身不沾血在天亮之时赶到漠北城时,也恰好碰上疾驰而归的虎狼军重骑兵。
一人三马,就是此次虎狼军的战绩。
日光升上,浑身冒着白气的林饮歌揭开面甲,看向恰好停在漠北城门外的吴钩。
只要在军中,吴钩就是一副铠甲,刀不离手的,这样的模样让林饮歌年幼时在京城外看见林子无西伐第戎大胜而归的模样。
“辛苦了。”
林饮歌点头,高举手中方天画戟,身后虎狼军齐齐大喝“必胜!”
吴钩背对漠北城,看着虎狼军从他身前而过。其实他并不如同话本传奇里面那些传奇将军一样,能够记得士卒的名字,他并不认识这原本属于自己亲军的虎狼军,只认得四名副将而已,可现在他得看着,就像是自己认识他们任何一个人一样。
如果自己都不看着,哪还有谁看着他们在这里浴血?
吴钩现在忽然明白,统帅的意义不在于能够在战术和战略上做出决断,统帅的意义更是一支军队魂魄。
是士卒们的期盼所在。
他明白了,为什么林子无只要坐镇漠北城,漠北就不会有失的原因了。
现在是林子无给吴钩上的最后一课。
等吴钩跨步走进漠北城时,刘照迎了上来。
吴钩看着熟悉的刘照叫了一声刘叔叔。
刘照闻言一愣,片刻之后笑着说道:“回来了。”
“我明白了为什么林帅为什么只要坐镇漠北,漠北就不会有失的原因了。因为他不仅大唐战神,更是漠北军的希望所在,人有了希望,就不会崩溃,能够迈过荆棘。”
“可惜我现在不能成为这样的人。”
刘照本来是想让吴钩在沙盘上多和他推演接下来的战局变化,不是他不信任吴钩,而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多一种推算就多一份胜算。
可当他听见吴钩说的话后,他觉着现在自己没有必要再和他推演什么了。
确实,林子无的存在不仅仅是武力的存在,如果只是武力的存在,那只要困住林子无就好了。
事实上,不是如此。
这也是呢不勒奇设计引林子无踏入金帐王庭,再以菩提寺、巫师之力伏杀他,却又不乘机南军倾巢而出的原因。
就是因为林子无不死,漠北军就有希望。
而淳太牢只是他的替死鬼,用来消耗漠北骑军的替死鬼。
呢不勒奇从来没有轻视林子无,林子无此刻正是处于壮年,正是让呢不勒奇害怕的时候,当年他对吴钩说的只有吴钩才配和他为敌的话,只是为了让吴钩狂傲起来。
可惜的是,吴钩没有成为这样的人。
呢不勒奇也勒住马,他看见了迎面照射而来的阳光,忽然叹了口气,身后五万余大军也随之停了下来。
“大帅。”
冯子云给呢不勒奇牵住战马,呢不勒奇翻身下马,走上了面前一个小丘。
冯子云牵着战马跟在他的身后。
呢不勒奇眯着眼睛看着太阳,他不断用手拨开风吹起的头发,似乎想要看清一些东西。
“子云啊,你是唐国人,你告诉我,以前是有漠北军让你们安心还是有林家人让你们安心?”
冯子云没有想到呢不勒奇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当时他们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九龙十象功》和《皇极功》谁才是天下最为刚烈的功法修术。
这个问题至今没有得到解答。
可他心里似乎又有了答案。
“大帅,其实我发现《九龙十象功》和《皇极功》谁才是最为刚烈的功法修术的答案了。”
冯子云没有回答呢不勒奇的问题,而是说出了他一直或者说他家族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
呢不勒奇对于冯子云的来历十分清楚,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投靠自己,所以对于冯子云的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他也知道。
呢不勒奇没有说话,他想在漠北的风沙当中再看看这场日出。
“日出天天有,可能能看到的地方不同,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一直存在。可我们能看一次就少了一次。”
呢不勒奇没有组织好语言继续说下去,他直接坐在了沙丘上,抬起头眯着眼睛问冯子云。
“你的答案是什么?”
“《皇极功》比我们刚烈,因为他们总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气和执拗。他们执拗的让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惜的是我们《九龙十象功》的习练者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气魄。我们凭借的是《九龙十象功》的威力,而《皇极功》接的是他们的气魄。”
冯子云说这番话的说的很肯定,他的这番话直接否定了他的家族所有的努力,也否定了他自己几十年的苦修。
“没想到,你们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得出这样的结果。”
冯子云倒是觉着呢不勒奇这番话很奇怪,他疑惑的问道:“难道大帅一开始不知道嘛?”
“知道,可是你们自己不经历又怎么能够相信别人的话?说得再动听,该当耳旁风的继续当耳旁风,听不进去的依旧是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