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吴钩接任漠北军之后就只给了朝廷一封军报,说了林子无身亡和金帐王庭大肆攻伐漠北一事,剩下的再也没有提。
无论是现在的军情状况还是粮草辎重就再也没有提过一句。
朝廷上来了几次旨意,八百里加急的人也都被扣了下来。这件事也只有刘照和吴钩知晓。
林子无死了,周姐姐也没有再在伙房待下去的理由,他找来自己的铠甲,当了一员猛将。
连日来,呢不勒奇一边以骑军在唐军步军阵前诱敌,吸引注意力,一边在后方扎营。
唐军所有人看得出来呢不勒奇是打算在玉门关外和自己对峙。
吴钩的军令传达到各关隘城池后,各军各营马不停蹄向瓜州集结,各军各营都有明确的作战方案。
不少负责掩护的营顺势惨重。
山字军满额三万八千人,奔狼营满额两万一千人,两军以步军行军姿态掩护他军,几场硬仗打下来,五万九千人只剩下了八百人。
若不是古茶关遏制住了金帐王庭的部分骑兵,又遇上杨一江暖的军队,只怕会一个人不剩。
至于其余人的尸首,没有人多问,死在了戈壁沙漠上,就只有等着沙尘埋了他们。
刘照手中拿着各营各军的报上来的军报递呈给每日坐在点将台眺望呢不勒奇大军的吴钩。
吴钩面前摆着沙盘,每两个时辰他便将沙盘推翻重演,已经有四日了,除却每日三个时辰的睡眠,他几乎都在点将台上。
吴钩眼睛盯着沙盘,手里下意思接过刘照递过来的军报。
等他抬起头来,看见是刘照瞧见,方才站看见。
“刘帅。”
刘照身子微微一侧,对吴钩表现出尊敬,一行礼,说道:“吴帅,这是各军递呈上来的军报。现在总兵力为三十九万八千三百一十三人,玉门关外有三十万人三千七百人。撤军途中死伤人数过八万。”
吴钩点头,作请状,让刘照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站在吴钩身后的是杨一、江暖、杨绪武、苏定将、康泉安五位将军,这五位将军是吴钩随身听令的大将。
虽然杨一、杨绪武、江暖三人手中兵力不多,可毕竟是吴钩的心腹,待在吴钩身边也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让抽调其他营军的兵力补充,其他军营必定不快活,让他们冲锋陷阵,他们又没有足够兵力。
而苏定将也从林子无给吴钩调配的重骑兵中抽调出来,而那对重骑兵也改名为背山骑,设有副统领,由邱差统帅。这位被打压的老将接到军令之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笑三声,面色当中一股英武豪气蓬勃而发,让刘照点头,对这位老将多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当下邱差的气势和当年年轻气盛时颇有类似之处。
依着现在的军职,邱差怎么也得升为四品上的将位。
这让他不少人眼红,大帅亲军统领,天子近臣,见官大一级。
苏定将则是重新统帅陌刀军,随着霸刀山庄运来的陌刀,吴钩将陌刀军人数定位两万两千人,皆是人高马大的凶猛汉子,在仆役短缺的情况下每人配备一名仆役。
漠北军仆役本来就少,又设有轮休,两人结对,一人轮休一人值班,这让非战时的漠北军仆役也只有八万人不到。
康泉安虽然当时并不服吴钩,现在渐渐的少了不臣之心。本身又是能征善战统兵之将,被吴钩也调在了身旁。
“让高钟山的大军撤回来吧,不用和瘦腰关成犄角之势。”
吴钩的话是在征询刘照的意见。
刘照点头,军中只能由一人做决策,吴钩是大帅,自然是听他的,对此他没有任何意见,虽然林冷月少了高钟山的大军成犄角之势,腹背受敌态势言重,可为了给大军挤出更多时间,不得不这样做。
以青原关和瘦腰关两关吸引金帐王庭大军注意,以两关劣势之态增金帐王庭大军骄兵之心。等久攻不下,骄兵之心就会变成焦兵之心。
呢不勒奇的大军不是铁板一块,都是由各个部族补充而来的兵力,各军的统领都是部族族长或者高位之人,一旦焦急起来,不是呢不勒奇能够控制的。
吴钩知道呢不勒奇在南军推行募兵制,兵员由南军募兵,各部族不设统帅,将军由呢不勒奇调配安排。这是将原本松散的部族联兵制改为唐国的募兵制,可惜的是,呢不勒奇的实力并没有能够将这个推行下去。
这是吴钩的第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如果林冷月和林饮歌两人承受不住腹背受敌的压力,那等着青原和金帐王庭合军,西域十八国定然也会参与其中,届时吴钩现在的布局就会令漠北军溃败。
所以这两个城池必须由林家双姐妹守。
此战大胜,吴钩在唐国盛威一时无二,他便将林家双姐妹升为大将,两人一人负责西线御十八国,并将西线兵力一手抓,将士族大家赶出漠北军。
一人负责北线,对抗呢不勒奇。
计划吴钩都和刘照说过,刘照花了六天时间才答复吴钩。
吴钩的点将台纵然在呢不勒奇大军之中也能清晰的看见,看见隐隐几个人影,也能看见烈烈作响的漠北军大旗。
在吴钩前面是旌旗招展,士卒如连山的几十万大军,一望无际。
吴钩在所有人的眼中和刘照在谈笑风生,而他的那柄横二刀就插在大军阵前十丈之地。
所有靠近大军十丈的金帐王庭士卒都被横二刀刀气所杀。
吴钩的模样让只能住在营帐内的呢不勒奇又气又笑,气的是吴钩居然比自己威风,笑的是吴钩用这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大局在握的态势。
“再等几天,饮歌和冷月她们守住了金帐王庭的大举进攻,呢不勒奇一定会有动作。”
吴钩现在很自信,他每日在沙盘推演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计划不能出错,让自己对任何一个角落都算的很清楚。
“朝中又来人了,来得是李毕生大学士。”
刘照想起被自己扣住了李毕生,低声对吴钩说起这件事。
吴钩眉头一皱,这位李大学士出自书院,在朝中颇有势力,也是李映生本家,是皇姓的李。呢不勒奇攻打唐国,两国和解,唐国的使官就是李毕生。
“把他带来吧,我亲自来和他说。”
刘照点头,自己下去将李映生带来。
“大帅,若有要事,我等先行退下了。”
康泉安只听吴钩在这要见人,不知自己是什么事,自己该不该听,毕竟他心中算着这时候朝中怎么着应该来人了。
吴钩摆摆手,笑道:“没事,你们几个就在这,让李学士看看我们漠北军气势。”
不消一会,一名士卒将李学士带到了点将台下。
刘照没有出现,他现在要在各军各营之中来回巡视,查缺补漏。当然他也怕李学士逼问他些问题,他不好回答,所以将李学士从小黑屋带来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士卒。
可以看得出李学士也是八百里加急而来,衣衫灰扑扑的,头发也十分散乱,不像一名大学士。
李学士冷哼一声,拾阶而上,不缓不急,拿出了自己作为大学士的风范。
吴钩高坐在点将台上,看着走上来的李学士,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李学士。
李学士对上吴钩的眼神,浑身一声冷汗,身子僵在那里。
杀人无算的领兵大将,一个眼神尤其是从未杀过人的学士能够承受?
两人对视一会儿,李学士才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学士,见过先生。”
李学士低头弯腰行礼,执的是弟子礼。
李毕生清楚的很,吴钩的眼神代表着他现在的心思,若是自己一言不对,吴钩以漠北军统帅的身份阵前斩自己祭旗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不以官位相称,而已师生之礼相称。
学生有错,老师总不可能杀了学生祭旗不是?
吴钩看着李学士的弟子礼,知道自己的下马威他领下了,吃了敬酒。
“诶呀,大学士怎敢如此?快快,来做我旁边。”
吴钩话虽说的自己受不起的很,可也没有站起来,而是指着自己旁边的椅子让李毕生坐下。
李毕生恪守弟子礼,做的是端端正正,不像吴钩坐的威风凛凛。
“先生之威浩浩,我大唐军威赫赫,看那金帐王庭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啊。”
李毕生片头一看,看着两军对垒,着实吓了一跳,两军对垒如两山相隔,气势雄厚;又如两虎相争,杀气腾腾。
李毕生文章做了无数,使官做了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过两军堂堂正正摆下阵型对峙的场面。
旌旗招展,人马如龙。
李毕生不经吟诵道:“千钩万骑摧山河,风烈旗旌啸天峨。”
吟诵完他自己作的两句诗,他转过头来身板一直,捋长须问道:“先生,学生只问两件事。林帅遗体何在?先生又当如何?”
吴钩没曾想到李毕生又拿出了自己的威势来,一愣,然后沉声道:“我师父还在漠北城。当下如何,我自当是大胜!”
“好!”
李毕生高喊一声,起了声对吴钩行了一礼,说道:“那请吴帅将先前朝中信使请出,与我一起回京。”
“好,你先去歇息一晚。”
“先生,不必了,我将我漠北军大胜之心传回唐国才是头等大事!”
吴钩看着走下点将台的李毕生,嗤的一声笑,他道:“好一个大胜之心才是唐国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