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乱麻,祝老太太立即便成了丞相府上最有话语权的人。
她吩咐着众人将祝成景挪进荣音堂里,老太太要亲自照看着自己的儿子。
府上的客卿张大夫细细地替祝成景把了脉,面色凝重地说道:
“老爷像是吃了什么大补的汤药,这几日内里严重亏损,今日又情志过激,这才导致晕了过去,往后可要多注意身子啊!”
人群中,还站着柔嘉和祝香菱这两位未出阁的小姐,因而客卿大夫说得很隐晦,但懂的人也很明白,祝丞相这是肾虚了啊!
客卿大夫说着,写下个方子,立即有伶俐的丫头赶着接过,奔着出去抓药去了。
屋里,祝老太太十分惶然愤怒,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敢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叫祝成景身子伤成这样!
“给我去查,看老爷这几日吃了些什么!都跟谁在一起!”
没一会儿,祝成景身边的小厮,战战兢兢地跪在荣音堂的地上:
“回老夫人的话,老爷这几日吃的都是公中拿的饮食。只有前几日,玉竹姑娘,哦,不,玉姨娘,她给老爷端了一碗莲子汤,说是夫人送的。这几日,老爷也都宿在玉姨娘的玉安院里。”
祝老太太听得怒火蹭蹭往上涨,竟然还是这个贱蹄子!原以为那日罚过玉竹后,她会有所收敛,谁曾想还是不知廉耻地勾着祝成景!
顾氏方才挨了一记窝心脚,也顾不上休养,拖着疼痛麻木的身子紧赶慢赶地往荣音堂里去,一进院儿里,泪珠子就直往下掉,嘴里凄然地喊着:“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她往屋里奔去,一推开门,祝老太太就抡起拐杖劈头盖脸地往顾氏身上招呼。
嘴里还斥骂道:“我儿子还没死呢!你这毒妇叫丧呢?顾氏,你娘家也是书香门第,你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怎么能做出如此下贱之事,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祝老夫人本就对玉竹憋着火,可玉竹已经死了,只能把气都撒在了她原本的主子,也就是顾氏身上。
顾氏身边跟着的王嬷嬷,原是祝凤桐的嬷嬷,跟顾氏并不亲厚,一见祝老夫人的拐杖落下,利落地就跳开躲往一边,顾氏毫无招架之力,结结实实地挨了好一顿打。
老太太红着眼,越打越恨,这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她儿子的命重要!
汤嬷嬷眼见祝老太太情绪上头,赶紧过去扶,而柔嘉已不知什么时候抢在她前头,稳稳地扶着老夫人的胳膊。
关心地劝道:“祖母,莫要生气,夫人千错万错,自有祖宗家法。但您千万别伤了身子呀!”
一番话,提醒了累得气喘吁吁的祝老太太。
顾氏浑身疼得直抽抽,刚挣扎着抬起头来,就听祝老太太咬牙说道:“来人,去请家法。顾氏不守妇道,按照家法,赏三十鞭子。”
她差点没被吓晕了过去,三十鞭子,她向来体弱,真打到自己身上了,还有命活下来吗!
如今祝成景昏迷不醒,祝凤桐也不在跟前,整个院里没有一个人会替她说话的。
剩下的那些人,顾氏根本不抱希望,只要不落井下石,她就烧高香了。
这祝老太太把规矩看得比天还大,说出去的话,一点也不允许别人忤逆,顾氏吓得不住摇头:“母亲,母亲,给儿媳留些面子吧,儿媳往后怎么做人啊……”
柔嘉像是十分心疼顾氏一样,不经意地又提起了祝凤桐:“唉,母亲也实在是太糊涂了呀,昨日大姐姐才喝下那有毒的药水,今天又出了这样的这事儿,让大姐姐知道了多心疼啊!”
最后总结道:“唉,看来母亲当家实在是太累了!”
祝老太太一听到祝凤桐,更是心疼不已,觉得顾氏何止是管不好自己的丫鬟,分明是连家也管得一塌糊涂!
丫鬟姨娘一个个搭上命就算了,这回连主子都祸害上了,先是祝凤桐,又是祝成景,祝老太太十分心惊,照这样下去,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个了!
“还当家主母!我看她分明是嫌我活得命长了!”祝老太太像是被踩着尾巴一样,瞬间炸了!
她握紧拐杖,怒道:“留面子?你把祝家的面子往哪搁?”
“去把那该死的法师送进衙门,就说他在丞相府里坑蒙拐骗。”几个守院的小厮立即撸起袖子领命去办差。
祝老太太更是冲着众人扬声吩咐道:“从今日起,顾氏不再是府上的当家主母,领完家法即刻便去祠堂思过!不经允许不得出来!”
汤嬷嬷说道:“老夫人,祠堂在修复,如今怕是待不了人了。”
祝老太太面色不虞,一时间没了更好的主意,可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柔嘉又不经意地问道:“先前五妹妹就在祠堂里跪着,那如今,五妹妹住在哪里呢?”
汤嬷嬷回道:“回四小姐的话,当日祠堂着火,原本是将五小姐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后来春姨娘去得突然,夫人说,五小姐理当有所避讳,下令将五小姐送去西郊的那座庄子上了。”
柔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顾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意外。祝凤仙一个庶女,本就没人把她当回事,再加上没了亲娘,如今的处境,就像是六年前的自己一样。
祝老太太福至心灵,立刻吩咐道:“那边等顾氏领完家法,也一并送去庄子上吧。”
“母亲。”
顾氏彻底吓傻了,眼珠转得飞快:“母亲,儿媳有错,儿媳甘愿认罚!您要打要骂儿媳没有丝毫怨言!可是儿媳走了,谁来照顾母亲,谁来照顾老爷,谁来照顾桐儿啊!”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整个祝府没了顾氏,便从此活不下去了一样。
一直看热闹的周如眉冷哼一声:“大嫂这话,真是让我这个做媳妇的蒙羞啊。”
海姨娘也装模作样地捻起帕子,嘲讽道:“夫人,妾身来到府上也好些年了,您到底没把妾身放在眼里啊。”
祝香菱说道:“大姐姐是咱们祝府的嫡长女,上月就已经及笄,有祖母在,大伯母也无需太多担心的。”
顾氏捂着胸口,满脸的不甘心。
柔嘉看着这样的顾氏,突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说道:
“夫人,大姐姐也是名动洛城的相府千金,如今已经是要议亲的年纪。洛城里的高门大户最是讲究门当户对,若是让外人知道,她有着您这样一位母亲,大姐姐的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呢?”
顾氏白着一张脸,她心中几乎已经清楚,今日的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她手上的筹码,也只剩下自己教养出来的好女儿,祝凤桐。
投鼠忌器,她不丝毫敢拿祝凤桐的将来去赌。
心里只盼着,只要祝凤桐来日有个好前程,她就还有翻身的余地。可纵然如此,她整个人也十分颓然。
“母亲,儿媳认罪领罚。”顾氏两行泪划过,脸上妆花成一片,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样瞬间没了精气神,一败涂地。
柔嘉定定地看着顾氏,心底生出一股子浅浅的快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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