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祝府的请帖,柔嘉又顺带着想起了下月宫里要举行的琼华宴。
便叫了李嬷嬷进来,吩咐道:
“嬷嬷,我记得先前王爷送了我许多衣裳料子,你帮我瞧瞧,挑一些端庄些的,做套宴会穿的衣服。”
楚玄信见她用了自己送的衣料,唇角微微勾起:
“不拘什么端庄不端庄,既然做了,就多做几套,宴会穿的,家常穿的,入学穿的,都要备着,嬷嬷去挑布料,做衣服的事情让阿正去吩咐给孙绣娘。”
李嬷嬷自打柔嘉回门后,这心情是一日比一日开怀。
楚玄信不仅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又对自家小姐如此上心,真是让她觉得十分欣慰。
就是小姐年岁尚小,还未能和王爷圆房,让她有些微微的忧心。
但如今,王爷和小姐,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又让她觉得,来日方长,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会儿听到王爷连做衣裳这样的小事,都替柔嘉操心,李嬷嬷笑得十分灿烂:
“王爷,您不知道呢,王妃自打知道那些布料十分名贵以后,十分的怜惜您的心意,一向是舍不得用呢,做衣裳才舍得只做一套。”
“但王爷的意思老奴明白,王爷自然是觉得这些衣料物件,能配得上王妃,才送了给王妃用的,王妃娘娘,您就放心的穿着用着吧。”
柔嘉原本想阻止说不用那么浪费的,一听李嬷嬷这么说,不知为何,就悄悄地看了楚玄信一眼,觉得心里暖暖的。
其实给柔嘉做衣裳,是楚玄信的狗头军师青川出的主意。
这一切,都是因为柔嘉在得知楚玄信就是七王爷后,两个人忽然就有了一些莫名的疏离。
柔嘉更是动辄就与他称兄道弟,也不像刚认识时候,跟他那般玩笑调戏他了,这让没有感情经验的楚玄信,十分的烦恼。
不过青川能提出这么个建议,也实在是不容易。
他一边眉头紧锁地跟楚玄信密谋家国大事,还要一边兼职出主意要如何不动声色地追小姑娘。
也实在是难为他,一遍遍地告诉楚玄信,要怎么个循序渐进法。
狗头军师出的主意虽然非常一般,但买吃的,送首饰,做衣裳,这些事,楚玄信一件件做下来后,就越发觉得,柔嘉冲他笑得似乎更甜了。
楚玄信故作不经意地将柔嘉揽入怀中,心里美极了:“只要王妃喜欢就好。”
柔嘉左扭右扭地从他的胳肢窝下挣脱出来,朝他翻了个白眼。
而后冲李嬷嬷说道:“嬷嬷,那些布料也确实好看,就依着王爷的意思,挑着多做几套吧。”
楚玄信轻咳一声,伸手拿过一旁的茶碗,掩饰了一下被媳妇儿拒绝的尴尬。
“五日后,便要回祝府去向祝老太太祝寿了,王爷,王妃,是否需要准备什么礼物?”
李嬷嬷眼尾瞧着小两口的打闹,含笑别开视线,适时抛出话题,替楚玄信解围。
楚玄信看向柔嘉:“王妃的意思呢?”
柔嘉收起玩笑的心思,摇了摇头:
“嬷嬷不用准备了,我已经想好给老太太送什么礼物了,咱们府里的东西,祝府还不配。”
楚玄信看着柔嘉,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她的这份执念了。
他查过祝府里那一滩烂泥,他们曾经对她和她母亲做下的事情,他也亲眼见她回府之后,一桩桩一件件地报复了回去。
他一早就知道她是个狠心的小姑娘,却从未觉得她做得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心疼。
心疼她小小年纪,却独自一人承受了那么多,心疼她每日对他笑得天真开怀,却从未提起过只言片语,更心疼她从未将他当做自己的依靠。
“吃颗糖果。”
楚玄信摸了摸她的头,也不知从哪变出来一颗糖,放到她眼前:
“番邦进贡过来的,甜得很,蓁蓁非要让我给你也带一些回来。”
柔嘉接过那颗糖果,对楚玄信笑了笑,而后放进自己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道四肢百骸,阴郁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许多。
“谢谢你,楚玄信。”
楚玄信一顿,再次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是柔嘉知道他是七王爷之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虽然按规矩来讲,这是十分冒犯且大不敬的行为,但楚玄信一点也不在意。
他觉得,这是不是说,柔嘉,已经正视到他这个人了呢?
李嬷嬷极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间,顺带着,将派派也一起带走了。
派派十分不满,它还想继续再看戏,却拗不过李嬷嬷威胁的眼神:再不走,一会儿就让绿竹给你喂鸡腿!
柔嘉虽然不再阴郁,却也没有了方才的兴致。
“王妃,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啊。”
楚玄信看着她,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来,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柔嘉抬起头,展颜一笑。
这是她的仇怨,是她应该去面对的事情,楚玄信已经很忙了,不好再拿自己的事情让他烦心了,所以柔嘉并不打算告诉楚玄信。
楚玄信眼神一暗,其实柔嘉不说,他也完全猜得出来,但——很明显,小姑娘还是不够信任他。
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她慢慢敞开心扉,看到他的诚意,拥抱他,接纳他,信任他,依赖他。
他又问道:“那王妃准备的什么贺寿礼物,这个可以跟本王说说吗?”
柔嘉眼神微冷:“护心丸。”
又解释道:“这药里我放了很多珍贵的药材,紧要的时候服用一颗,可以减轻杖痛,免血攻心,救下一命。”
楚玄信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有些犹豫,他很想说,他可以帮她去做那些事,免得脏了她的手。
但是他最明白不过,那样的大仇如果不是自己报,她心里永远过不去那个坎。
柔嘉顿了顿,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抬头看着他:“楚玄信……我问你一件事情。”
楚玄信道:“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人害死你的母亲,霸占她的财产,又几乎将你逼死,你会,你会把那个人怎么样?”
楚玄信脸上的笑意顿了顿,转而笑得更加开怀,他看着柔嘉说道:“那我也问你一件事情。”
柔嘉好奇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等着他往下说。
楚玄信说道:“如果,有个人害死了你的父亲,圈禁了你的母亲,霸占你的位置,连你的命也不想放过,如果是你,你会,把那个人怎么样?”
说话间,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柔嘉一怔,像是悟到了什么,终于松了一口气。
冲着他笑了笑:“当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一命抵一命的事情,天经地义。”
楚玄信再次伸手抱了她一下:“阿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宽阔,淡淡的沉水香让人觉得十分心安。
柔嘉不知道为何,这次没有想躲,任由他抱着她,仿佛混乱中,终于找到自己的偏安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