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即使已经走了,但是她盖过的被子上还是留有味道。
苏淮从有姜暖味道的被子里醒过来,暗笑自己仿佛像个有怪癖的疯子。
他坐直身子,望着窗外的太阳光发呆。
“滴滴滴。”
苏淮拿过床头的手机,撇了眼。
是总部打来的。
“喂。”
苏淮低头静静听着,阳光从窗帘缝隙间透过来,照到了房间的地摊上。
白色的绒毛在光下变得澄亮,带起了点点飞尘。
苏淮挂了电话,起身去浴室洗澡。
哗啦的水声划过,苏淮围了个浴巾走出来,蹙眉拿过手机播了个号码。
“帮我定一束玫瑰。”
“送到姜氏集团。”
他又想到什么,起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书房里的东西被他全翻动了下,才从文件地下翻出经年未用过的明信片。
“来我这把卡片带过去。”
他脊背挺直,坐在书桌上一笔一划地写。
房间里的水声滴嗒,直至全部干涸,水汽弥漫的镜子都清晰无比。
苏淮回去收拾了下,司机的车已经停下楼下了。
“苏总,机票定好了。”
“嗯。”
他抬头望了眼对面,然后关上了窗户。
……
姜暖最近几天上班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因为自从那次之后苏淮真的没有找过她了。
人这个复杂的动物啊,有的时候就很不珍惜,没有的时候又拼命想要。
所以因为姜暖心里装着事,同事们对于这每天一束花的讨论都快激烈到天上去了,姜暖也无动于衷。
苏淮连轴转着处理了几天事务,终于有时间回家换身衣服。
西华林的久老宅还是那样,常年他一个人住。
自己房间的装饰也没有变过,苏淮刚到家,那边董事会又打来电话了。
“知道,就来。”
他推开房门,在橱柜里翻出了件衬衫。
拿领带的时候,视线忽然触及到柜子上层的一双手套。
那手套已经有些灰了,放在橱柜里也没能阻挡它沾上岁月的风霜。
苏淮这两年一直奔波在世界各地,每一家分公司他都去过,反倒是自己的家他很少回了。
视线触及到那双手套,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往事一件件浮现在脑海里。
他第一回遇到姜暖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小弟弟。
矮矮的身高,带了个棒球帽。
跟那种校园骗子拉拉扯扯。
其实苏淮不是很乐意帮助别人的,尤其是女生。
那会让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那次,他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帮了忙。
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对姜暖有特殊的感觉了,可能是她第一次没有来图书馆给他送零食的那个晚上,也可能是无数个有她陪伴的饭点。
大概也会有她在实验室里仰着头一脸崇拜的鼓掌,还有各种时刻把他当神明崇拜的样子。
他喜欢在她面前无所不能,喜欢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好的样子。
可是……
他还是让她受伤了。
苏淮颤了颤睫毛,伸手慢慢拿起那一双手套。
手指一根根塞进去,到最后,果然只能塞得下半个手掌。
太小了。
以前就小,现在缩水了就更带不下了。
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但是苏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能回神。
他那天那么做,然后又一走了之,这么看来,好像确实像撩了不负责的渣男一样。
苏淮蹙了蹙眉。
看着带上一半的手套,又轻笑出声。
他想起姜暖一脸委屈地和他说:“我又没有牵过,我怎么知道又多大。”
他滑开手机按了接通键:“把后面的会议都提前一下,空出时间来,我要出长差。”
苏氏集团大半年没这么忙过了,以前一般年终总结的时候会议会这么密集,还有就是以前新老总裁交替多大时候会这么密。
但是这次的忙和以往的不太一样,但凡开会时见到苏总,人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愉悦和轻松。
他心情很好。
即使策划部的方案只传了三个,而且还没一个通过的,他似乎也只是叮嘱让他们好好修改。
会议紧张又密集地结束,他们的修改方案刚递交过去总裁办,就收到特助遗憾地发来的消息。
“总裁出长差了。”
整个总部的人都傻眼了。
……
苏淮穿着一身休闲服出现在鹿泉机场的时候,有给明星接机的站姐还以为是自家偶像乔装打扮。
要不是苏淮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露着脸,她们也确实不知道这张脸像哪个明星,否则苏淮不会这么容易走出机场的。
姜暖像往常一样下班,每天面对着重复的内容,她也很无聊。
所以她打算今天傍晚去一趟鹿泉镇北,看一下那里有没有什么变化。
这一看就看到晚上9点多。
因为是新开发的旅游区,人不多,晚上9点后基本也就没人了,姜暖也了无趣地逛着稀稀拉拉的马路,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那个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备注。
苏淮。
“果然是骗我的。”
因为忙什么的,可不就是渣男最常用的借口吗。
姜暖想着自己快忘记他吧,但是越如此,她才越觉得,原来苏淮在她心里从未淡去过。
以前是藏起来,自己知道,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忘记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只要苏淮轻轻一戳,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喜欢的人不用做什么,只要看一眼,就会喜欢的不得了。
外人哪怕做再多也抵不过的。
姜暖有点想去找苏淮了。
去西华林。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没骨气,但是没有办法,人这一生一定要勇敢一次,而姜暖觉得自己脸皮够厚,可以勇敢三次,只是这三次,她想都留给苏淮。
“爸,再帮我请个……”
她打电话给自家老爹又想请假来着。
但是话还没说完,姜爸就先发话了。
“你快回来!有人找你。”
“啊?”
姜暖的两个闺蜜都在外面,这整个鹿泉,找她的人数数也没三个。
而且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她啊,干嘛找到她爹那。
姜暖蹙着眉:“谁啊?”
“那不能说。”
姜爸饶有趣味地盯着楼下罚站似的某人,心底里乐开了花。
他这个女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天天嘟囔着让她给他找个女婿,没想到这一找就找到苏氏集团的小苏总。
姜爸抿着唇挂了电话,然后汲着拖鞋“哒哒”地往楼下跑。
“小苏总~”
姜爸从大门口跑出来,苏淮转身。
“你找人?”
姜爸明知故问。
苏淮抿了抿唇,点头。
“姜总。”
“别别别,太生疏了点,叫我小姜就行……”
苏淮:“……”
之前谈生意的时候就叫姜总,怎么现在他该论辈分的时候,又这么乱来呢。
叫小姜,那姜暖叫他什么?
苏淮有点惶恐,:“您叫我小苏就好。”
“小苏……”
姜爸挑眉,随即眼珠转了一圈换口气:“总!”
苏淮明白了,姜暖的爸爸在故意逗他呢。
苏淮吸了口气,默默受着。
“行了不逗你了,你找暖暖?”
苏淮点头,视线往身后别墅看了眼:“她是不是……不在家?”
好像是不在,他从傍晚的时候从姜氏公司过来就一直没见着她的身影。
他去公司看过,没人在。
“对,她去鹿泉镇北了。”
姜爸毫不犹豫地就出卖了自家女儿。
“好,那我……”
“你想去找她?”
苏淮迟疑了下:“她……有约?”
姜爸还从来没见过姜暖有什么约的,闻言轻笑一声:“她哪里有什么约,都没人追的。”
“爸!”
姜爸在这里毫不犹豫地拆台,哪成想被匆匆赶回来的姜暖听个正着。
“我说错了?”
姜爸翘了翘下巴,视线扫了眼两人,大悟一声:“哦~不对,我这时候该装作家里厨房水烧开了,或者菜煮糊了。”
他转头之际,手拍上苏淮的肩膀,威胁道:“臭小子加油。”
他瞥了眼苏淮:“其实我女儿还是有很多人追的。”
姜暖:“……”
追你个头。
她老爸天天造谣。
姜爸笑嘻嘻地躲在窗帘后面,露了个头想偷窥。
但是姜暖早就知道她爸的性子,抬头扫了眼苏淮,别扭道:“那个,出来说。”
所谓的出来,就是出小区,去大马路上溜达。
苏淮轻声“嗯”了一下,跟在姜暖后面。
身后的人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但是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和姜暖自己的重叠了部分。
“我爸他就是喜欢开玩笑,你别在意。”
姜暖轻咳一声,解释。
“没有。”
苏淮目光定定地循着前面人的身影,有点出神。
“嗯?”
姜暖没有听见,停下来回身。
苏淮双手插兜,也停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暖和苏淮一起的时候就是憋不住话,总是沉不住气。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管住自己这张嘴。
苏淮看着姜暖,盯着她的眼睛,几乎要把姜暖看到手足无措的时候,才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双手套。
“它坏了。”
苏淮的语气有点无辜且可怜。
他那天太想戴进去了,结果不小心撑坏了。
食指破了一个洞。
灯光下,苏淮的指腹从手指套那漏出来,明晃晃的。
“额……”
姜暖看到那个手套就想起来自己那段日子辛辛苦苦地熬夜赶工,然后到最后还是小了。
她以为,苏淮早就扔了呢。
“你为什么还……”
姜暖的话顿住,因为苏淮伸手拽了下她的裙子。
“能不能,把它缝好……”
苏淮的语气有点可怜:“因为……”
视线向下,苏淮看着手里的手套继续:“它对我很重要。”
如果说苏淮的一句“吾妻姜暖”不够让姜暖相信,那么这一双好几年前的手套一定让她动摇了。
因为就连她,都已经找不到三年前收藏的什么东西了。
姜暖心底有点烫,她不知道苏淮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面对。
苏淮喜欢她吗?
姜暖抬头看着他。
那么,当年为什么要和邢晶晶搞那么一出,似乎……是专门让她看到的一样。
难道不是在间接性的拒绝她?
或者是……在嘲笑她吗。
看那,你和苏淮走的那么近,到头来,还是邢晶晶跟苏淮在一起了。
看吧,虽然人家邢晶晶加的微信号都是你姜暖的,但是人家不用和微信里面的人聊天啊,人家说不定是在苏淮的身边看着他呢。
姜暖想着这些,心底的委屈就不能自已。
她微微红着眼,声音有点不对劲:“我才不会呢。”
凭什么现在他找来一副不知道是不是她织的手套,她就要信了呢。
她不要。
“会的,这个东西,只有你会织。”
苏淮上前一步,伸手把姜暖揽进怀里。
“因为这么烂的技术,没人能织的出来。”
姜暖本来还挺感动的,但被苏淮这么一句,直接恼羞成怒。
“你才!”
她挣扎着抬起头,手还没举到苏淮的脸上呢,苏淮就按住了两只手往身后一带。
人整个地俯下身,低头:“对不起。”
“我不应该推开你。”
姜暖全部的委屈都是因为那天傍晚,楼道里的男生弯腰蹭着另一个女生的脸,嘴角含笑。
她不知道自己做过多少遍梦,梦到这件事是假的,苏淮是在逗她的。
但是这么多年,梦竟然实现了。
“我才不要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人只有在在乎自己的身边才能肆无忌惮地耍无赖啊。
姜暖红着眼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苏淮低着头,一一吻过。
“对,虽然你不接受,但这是我一定要说的。”
“对不起,暖暖,苏淮知道错了,他后悔了好多年。”
苏淮这辈子的软话都在今天说完了。
也不对,是前辈子的软话都攒了起来,在今天都说给了一个叫姜暖的人听。
后半辈子的软话,他想留起来,慢慢在她耳边说。
“错了。”
“真的。”
苏淮缓慢低沉的嗓音在姜暖耳边道歉时,就像是深海的水淌过,心底只有沉醉。
“腿麻了。”
姜暖头抵着苏淮的肩,因为一下班就去的鹿泉镇北,她还穿的是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