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渐渐平复下心绪的师妃暄方盘腿运功,驱除残留在体内的玄冰劲。
看着师姐们的尸首,师妃暄握住发射信号的烟筒犹豫半天,还是又将烟筒又收了起来。
将师姐们的尸首堆放在一起,四处收拢枯枝败叶,点燃火焰,师妃暄眼角含泪低头祷告:“诸位师姐,妃暄实在不敢将你们的尸首原封不动的带回师门。魔君功力超绝又心狠手辣,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屠灭我慈航剑斋,除非请动宁大宗师方可无忧。非到万不得已,妃暄实在不愿宗门走到那一步,还请诸位师姐谅解。”
火光照耀在师妃暄的脸上,她的眼中的神色第一次变的复杂起来。本是清冷如仙的人儿,可是一旦动了情丝,又怎能继续保持那份本就不该出现在人身上的无欲无求?对比起师门请动大宗师的麻烦,师妃暄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她更怕的是玄机不敌宁道奇,死于大宗师之手。
收敛起师姐们的骨灰,交给隐藏在山下的宗门弟子,师妃暄借着通明剑心中微妙的感应,向着玄机追踪而去。
情之一物,最是玄妙,缘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
洛阳
跃马桥
玄机站在桥顶,灵觉覆盖整个跃马桥,搜寻开启杨公宝藏入口的机关。他只记得机关在此处,具体是什么模样?怎么开启,却已经记不清了。
此时已是三更,整个洛阳除了皇城和那些世家门阀的府邸尚有点点灯火,全都黑的吓人。在天亮之前,玄机有足够的时间搜寻机关。
但他的眼中仍然有几分急迫,因为身上的伤势之重,只要有任意一名二流武者,便能将他逼入生死绝境。当傲视天下的实力消失,玄机亦比往日多了几分小心谨慎,所以才会在半夜才来搜寻机关。
“咦?”
在灵觉无孔不入的观察下,很快就发现,跃马桥上的龙头望柱之中有六根与种不同。虽然在外观上看都一模一样,可是灵觉中却能发现,它们同底座接触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整体!
伸手握住望柱,玄机试着扭动、提拉、推拽等手法,望柱毫无反应。暗自加力,直到石质的望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玄机方才停下。
“莫非这六个龙头望柱不是机关?”玄机眼中浮现失望的神色,皱眉想了一会儿之后,骤然眼神一亮。跃到桥下,将真气晕倒双掌,吸在桥底,仔细观察桥底的蛛丝马迹。
不一会便发现对应桥上六个望柱的桥底部分,各自有铜钱大小的一块圆痕,伸手依次按下,圆痕向里面凹陷两寸。玄机大喜,复又跃回桥上。
再次扭动望柱,六枚望柱全都转了360度,若不仔细观察,同转动前几乎没有差别。入口既然已经打开,玄机自然不会浪费时间,飞速的赶往最近的入口。
人走了,却在桥底留下了数个深浅不一的左掌印,全是由模糊的血肉构成。只是轻微的运使真气,麒麟臂就如此不堪重负,可见强行运使“斩风云”神技的反噬之力,已快要完全摧毁这只手。
正因如此,玄机才不得不由泰山直奔洛阳,他要取得邪帝舍利,强练道心种魔大法,糅合阴阳,逆转生死。
……
独孤阀的府第位于洛阳西市东光德里内,跃马桥就在里坊西南方,规模宏大,房舍重重。此宅曾是大臣陈拱的府第,陈拱是权臣杨素的亲信,官职虽不很高,在当时却很有权势。
杨素造反计划夭折之后,陈拱也被诛连,这偌大的府邸也被隋文帝赏赐给了功臣独孤阀。十几年来,独孤阀秘密寻找“杨公宝库”的线索,却不知宝库入口就在他们每天生活的院落之中。
北园甜水井的井口旁,玄机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
寒夜的井水冰寒刺骨!
闭气下沉直达井底,这里光线难到,兼在水内,何况更是深夜无光之时,任你目力再好也全派不上用场,只能凭灵觉分辨方向。
向身周探了数探,井底忽然开阔,不出所料,井底与一条地下暗道相连。如一条大鱼般游入暗河,玄机发现暗河越发宽阔,且岔路特别多,灵觉在水中的范围大降,竟然探不到河道的具体情况。幸好他知晓宝库的大概位置就在长安无漏寺的下方,既然方向明确,便朝那边潜去。
在狭窄崎岖,伸手不见五指的河道潜游摸索近四十几丈后,玄机发现不对劲。因为不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有长时间水内闭气,依靠真元和T病毒供给能量的本领。寻常先天武者,就算学会龟息之法,在这激流暗涌的地底也绝对游不出多远,所以若入口离井底太远,完全没有道理。
况且暗河岔道不断深入下斜,岂非离地愈来愈远,若是杨素有能力在地底几百米的地方修建能容纳几千人军队的地宫,他岂不是比皇帝还要厉害,又何苦造反?
而且,此处暗河四周大部分是泥土而非岩石,会因泥土的变化而改变河道,所以入口如果在暗河,岂不是早就因自然环境变化而损毁?因此,杨公宝藏的入口肯定不在地底河内,入口当在底部井壁的某一处。
玄机重游回井底,井壁四周摸索,果然有一块石砖从井壁上突了寸许出来,刚才若非注意力全集中往地底河,该不会大意错过。
他心中一喜,向半尺见方的石块用力按去。“轧轧”声响,在井底的窄长空间份外触耳。井壁上下各三块墙砖缓缓凹陷下去,露出三尺见方,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钻进黑沉沉的小方洞,通道先往上斜斜伸延达五丈,又改为向下斜伸,且颇为陡峭。通道四壁出奇地没有长满苔菌一类最喜湿暗的植物,空气也没有半点浑浊的感觉。
如此往下膝行十多丈后,前方进入一个死胡同。玄机轻敲墙砖,却发现墙砖后面是实心的土层。仔细摸索之后,在头顶处发现一块铜制的拉环。思维惯性之下,玄机用力把凸出的铜环用力下啦。
“轧轧”声再响。
谁知这次出现并非向前的通道,而是脚下陡然出现的大洞。若是常人,自然扑通一声掉下去,但玄机虽然重伤在身,但也不至于被这种简单的机关暗算。
轻哼一声,双臂依然稳稳的撑住两侧石壁,悬空定住的玄机就要后退。
突然,他鼻尖微动,嘴角露出古怪的微笑,竟然主动松手,故意掉进陷阱之中。
陷阱下面不是什么致命所在,而是往下滑行的滑道。滑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这样一代,掉入陷阱之人的应变的能力就被通道大幅限制,只能身不由己的往下滑去,且不住加速。
活动通道在俯冲近二十丈后,玄机心中暗暗计算,如果滑道还不到底,他就只有强行减速。以他比岩石还要坚硬几分的身体,自然有很多常人办不到的减速方式。
骤然,玄机身子陵空下跌,蓬蓬一声,一头栽进一幅像鱼网般的东西内。接着,网子忽往下堕,疾跌近丈后,随跌势网子下坠,边缘往上束收,刚好把玄机网个结实,动弹不得。
玄机心中平静异常,手指还轻轻试了下绳网的材质。还未分辨出是什么材料,地下河水流动的声音,便在这绝对黑暗的空间底下响起,淙淙作声。
网子摇摇晃晃下,左旋右转,向斜下方行驶。玄机突然明白,这里应该是暗河上面的一处空间,只不过同之前自己进入的那条岔道不同,这条岔道更大,也几乎是岩石构成。
网兜要前去何方,玄机没有半点兴趣。确定距离陷阱落口较远之后,无声无息的撕开网兜,如一只壁虎般攀上旁边的岩壁,向着陷阱落口处潜伏过去。随后,运使敛息之术,紧紧的等在落口下方。
时间慢慢流逝,陷阱上方终于传来微弱的机括开启的声音,玄机依然如石化的雕塑般毫无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玄机才如一条魔蛇般无声无息的沿着陷阱滑道蜿蜒而上。到了滑道顶部,盖在陷阱口子上的石板机关并没有防备由下向上的力道,略略一推,石板就被推开。灵觉仔细探查之后,玄机才小心翼翼的爬出陷阱通道,此方世界奇功绝艺不少,说不定就有能够避开灵觉探查的高手。
通道中,原先堵住去路的砖墙已经被开启,玄机仔细观察,发现原本以为砖墙后面的土层,是一层一米厚的封门流沙。在开启了正确的机关后,流沙沿着缝隙溜走,砖墙就能被打开。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适才掉入陷阱之前,因为陷阱的活动门板开启,通道中起了风,让玄机通过气味发现身后居然有隐藏的追踪者。所以他故意掉进陷阱,就是为了引出追踪者。现在,对方不仅帮它打开了正确的机关,还由猎手变成了猎物。
猎物在前面,玄机自然不会犹豫。砖墙机关后面,空间骤然变的扩阔起来,变成可容人直立行走的廊道,笔直往上延伸尽端是蒙蒙青光。在朦胧青光之下,玄机如同梦魇之中的幽影,朝光源飞速前行。
尽端是道钢门,还有个钢环,门外两侧各嵌着六颗青光闪亮的明珠。亮度虽不强,已足可令两人视物如白昼。此刻钢门已经侧开,旁边光滑的花岗石壁被人以匕首一类的东西硬刻出一行字,写着:“高丽罗刹女曾到此地”九个字!
这是傅君婥此前进入杨公宝库时留下的字迹,可惜她太过自负,没有发现宝库真正的秘密。进入钢门,另一条廊道出现眼前,末端没入暗黑里,令人难测远近深浅。
玄机在门口站定,脸色铁青,因为前方传来交手的呼喝声,说明前方之人至少有两个,而不是他认为的一个。此前,通过空气中的香气,他猜到后面跟着的人是师妃暄。但万万没想到,师妃暄后面还跟了人,而且根据交手的动静,两人是敌非友。
……
一处堆放着兵器铠甲,足足有十丈方圆的大厅中,师妃暄正在勉力抵挡一名邪异男性的进攻。此人身穿儒服,状若神仙中人,双眼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就算是手中招式杀气弥漫,他的眼中也无半点杀意,仿佛世间种种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师妃暄左肩被一掌拍中,吐出一口鲜血向后抛飞。眼中决然的神色浮现,不顾经脉受损,强行运使功力,手中色空剑爆出一抹明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身前之人。
“舍身剑?”就算是玄机全盛状态,面对如此突兀的威力和速度的一剑,也难以全身而退。但师妃暄的对手却如幻影般无法琢磨,轻易就避开这舍命一击“性子和武功都和秀心一模一样,本该留你一命,可惜事涉圣门绝密邪帝舍利,师妃暄小女娃儿,你就安心的投胎去吧。”
色空剑在手时,师妃暄也不过数十招就落败,现在手中无剑,一声武功至少要打一个对折。师妃暄眼神绝望,喃喃道:“邪王可否答应妃暄死前的一个请求,稍后将妃暄的尸首丢进那转墙外的陷阱滑道之中?”
原来此人就是邪王石之轩,他死去的妻子是慈航静斋上一代入世传人,怪不得他能轻易躲过师妃暄的搏命杀招。脚下幻魔身法不停,犹如三个人同时向师妃暄进攻,手中不死印法借力打力,毫不费力地微笑道:“原来那先进来的小子在你心中有如此地位。既然如此,他落入陷阱之时,你为何不救?”
师妃暄一边蛢命抵挡,一边苦笑道:“虽知邪王是故意诱我说话,但妃暄还想说,不然死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我跟的距离太远,等发现他掉入陷阱之时已来不及出手相救。本以为他修为通天,这种陷阱自然不是难不住他,却不知陷阱下面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居然能害了他性命。”顿了顿,她的眼神中露出遗憾的神色,坦然道:“他是江湖人人谈之而色变的魔头,妃暄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那么在意他。也许旁人是以为妃暄是想以身饲魔,只有妃暄自己知道,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去靠近他,了解他。可笑妃暄在活着的时候,总是有种种顾虑,隐藏在暗处一路随他到洛阳,却从未鼓起勇气现身。现在,注定实死在邪王手上,妃暄反而看清了自己的想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