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雪怀把大牛叫过来,指着罗公子的背影:“告诉伙计,把那位公子领到倚风轩,若是他问起我娘,就说我娘正忙着,晚点再过去,你顺便和我娘说一声,就说罗公子来了,让她假装不知道。”
大牛答应着,转身走了。
倚风轩是李食记里的一个雅间,颜雪怀之所以让大牛把罗公子领到那间屋里,是因为倚风轩是李食记里位置最偏僻的一间。
没想到大牛很快就回来了:“少东家,那位公子说他只有一个人,不去雅间了,就在大厅的散台便行,这会儿已经坐下了,您看,临河靠窗的位子。”
从颜雪怀的角度看不到那个位子,她绕到前面这才看到,那个位子很好,能看到河景,河里的人也能看到他。
已过中秋,虽不寒冷,可也转凉了,这个季节早就过了坐船游河的时候,京城里河连着,春夏两季,从这边游河能看到绿柳桃花,古都繁华,可是到了秋冬,河边的景色日渐萧瑟,花船便改去了能看到枫叶荻花的晚水河,何况这会儿是晌午,除非是在河上讨生活的,否则谁会这个时候在河里泛舟。
颜雪怀是不想让人看到罗公子来了李食记,不过,她也不是神仙,罗公子有的是办法,比如不去雅间,坐在一群人中间,再打开窗户,最大可能地让人看到他。
罗公子坐下,叫过伙计,果然问起李绮娘:“李老板可在?”
伙计早就得了大牛的吩咐,见罗公子问起,便道:“老板正忙着,客官与我们老板认识?”
罗公子微笑:“算是相识,本来开业那日就该来的,在下恰好有事,没能当面向了老板道贺,今天是特意赔礼来的。”
伙计干笑:“有劳,有劳,您真客气。”
罗公子四下看看,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咦,颜姑娘呢,进门时看到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伙计听不出真假,加之大牛只说老板娘没空,没提少东家。
于是伙计转身便去告诉了颜雪怀,颜雪怀蹙眉,她和罗公子很熟吗?
颜雪怀确定罗公子进门时没有看到她,所以那人就是在胡说八道。
“就说我也忙着呢。”
想了想,颜雪怀叫了温绣过去,温绣现在是李食记里的临时掌柜,李绮娘没有找到合适的大掌柜,便自己兼着大掌柜,不过,除非是极要紧的事,否则都是温绣出面。
温绣比大牛和伙计加在一起都要精明,她过去真诚无比地和罗公子寒暄,又送了一壶桂花酿,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你不见我,原来是躲在这里!”
饶是温绣泼辣,也给吓了一跳,无论是以前在平城开小食铺,还是现在的大酒楼,李食记里不是没有来过闹事的,可是千金小姐来闹事的,温绣也还是头回遇到。
没错,那个如同龙卷风般冲过来的人,是一位遍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大小姐。
大小姐身后还跟着两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丫鬟。
颜雪怀闻声,从对面的楼梯口看下去,扬了扬眉,原来罗公子是这个目的啊。
刚刚颜雪怀还在庆幸,好在这会儿没人游河,现在看来,是她短识了。
事实证明,机会都给了有准备的人,比如罗公子。
罗公子点的菜,还没有全部端上桌,罗公子等的人就出现了。
颜雪怀想去照照镜子,她长得像狐狸精吗?
只见那位脾气不好的大小姐,一脸挑剔地环视着旁边的客人,轻蔑一下,目光落在温绣脸上,哼了一声,对罗公子说道:“听说这家酒楼是新开的,老板是女的,你整日往这里跑,我还以为是哪个山里成精的骚狐狸,却原来是这么一个乡下婆子,你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呢,你若是真的喜欢,那我就把这婆子买下来,放在屋里给我洗脚,你说好不好?”
这里是大厅,即使没有全部坐满,也坐了至少六七成。李食记老店新开,有很多念旧的老食客过来,这会儿大家顾不上品尝美味菜肴,索性放下筷子,全都往这边看过来。
见过老婆子满地打滚,可没见过千金小姐跑到酒楼里撒泼。
何况,这位大小姐口中那位似是和罗公子有染的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狐媚子,快四十的女人,虽然长得不错,可与这位大小姐一比,那就是老妈子和大姑娘,没得比啊。
莫非罗公子口味独特,就好这一口?
有的食客索性起身离席,凑近一点,能看得更清楚。
有那不嫌事大的,干脆怪叫起轰。
罗公子一脸为难,对大小姐说道:“宝珠小姐,你真是误会我了,我与这家酒楼的老板及其千金的确是好友,可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他这句“宝珠小姐”出口,颜雪怀便能肯定,这位就是罗公子的未婚妻方宝珠了。
方宝珠冷笑,上下打量温绣:“就她,是你的好友?”
到了这个时候,温绣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个什么小姐,把她当成这位罗公子的相好了?
并非是温绣反应迟钝,而是斗败亲族斗败契子一战成名名扬乡里的温大娘,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人当成勾引男人的骚狐狸。
什么样的是骚狐狸,高级一点的是戏文里的苏妲己,低级的就是把西门大官人弄得五迷三倒的潘金莲。
所以哪怕方宝珠的眼刀子一刀一刀剜过来,温绣也没往自己身上寻思。
直到这会儿,温绣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什么小姐是来捉奸的,她捉的奸刚好就是自己。
不对,那罗公子还说什么,老板娘及其千金,还说是啥子好友?
我呸!
老板娘是什么人,少东家又是什么人?
敢情这一男一女两个没安好心的,三言两语就把李食记定义成狐狸窝了。
温大娘立刻火冒三丈,她撸起袖子,走到方宝珠面前:“你自己不要脸,跑到外头找汉子,还抢往别人身上推,你当这天底下的女人都和你一样,没男人活不了,吃个饭的功夫都等不及,着急麻荒地追着男人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