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时,王家外祖父还在都城这边,陆夭一直住在郊外的王家大宅,所以也没有什么回娘家不回娘家的说法。
而今年,是陆夭新婚之后头一年回娘家,所以自然也是颇为看重,
但凡嫁人的姑奶奶回门,势必要盛装打扮,而且又逢年节,少不了得带些礼物,虽然是贵客,却也不能空手上门。
陆夭知道陆家母子都不是挑剔的人,但正月里亲戚人来人往,她得给弟弟做脸,于是这礼物自然是越厚重越好。
前一晚折腾得太过头了,好在孙嬷嬷是个靠谱的,一早就把陆夭挑好的东西装了车。除了自家脂粉铺子出的新货,还有庄子上送来的新鲜鹿肉以及新打的各种粮食,足足装了一整车,算是做足了面子。
临出门之前,陆夭特地让孙嬷嬷把柳嫂子带上。
回娘家是件很私密的事情,通常只有陪嫁丫鬟跟着,孙嬷嬷会意。
“王妃是想试探她一下?”
陆夭耸肩。
“要养在身边的人,自然得先看看脾气秉性。”她压低了声音,嘱咐道,“今日之事,我会故意露出些破绽,你只当没看见便是。过几日看看,若是薛家那边知晓了,这人也不能用了,送到庄子上,一家四口团圆就完了。”
孙嬷嬷有些不解,若是柳嫂子给薛家递了消息,那干脆把人退回去,或者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干嘛还送到庄子上去养着。
陆夭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但又不好解释,于是笑笑,心道,就只当是还上辈子欠下的人情吧。
陆夭回门的消息,陆家上下一早就得了信,陆上元特意起了个大早,亲自安排仆妇做这做那。
“长姐喜欢的菜都提前过油,人来了之后,随时饿随时做。”他特地嘱咐厨房,“豌豆糕,奶糕这些好克化的糕点也备着些,不要太甜,免得孕妇吃了泛酸。”
巡视完厨房,又到饭厅,让人把椅子都铺了厚厚的褥子,饶是屋里烧了地龙,还是多备了一个手炉,免得孕妇突然觉得冷。
陆夫人见他这样,又好气又好笑。
“怀孕之人都怯热,你快让人把窗户开道缝,通通风是正经。”
母子二人在一旁坐下,陆夫人轻叹了口气。
“如今你爹已经不是礼部尚书,陆家日后的前途都要靠你。你长姐虽然眼下鼎盛,如烈火烹油,到底也需要有娘家支撑,你做弟弟的,得给她作脸。”
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心酸。
以陆上元的年纪,能在大理寺这样的部门凭本事升迁,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可因着陆家眼下的情况,现在这个位置还远不足以光耀门楣,是以陆上元肩上的担子还很重。
“难为你了。”陆夫人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让你成了顶门立户的嫡子,好是不好。”
“母亲这话就差了。”陆上元一本正经地开口,“若是没有长姐,咱们母子怕是现在还在仰人鼻息,岂会有眼下当家做主的自由?”
陆夫人擦擦眼角,忙点头应和。
“你说的对,是娘想岔了。”
如果当初没有陆夭,眼下这个家怕是还由徐氏把持,陆上元别说在大理寺就职,可能连走上仕途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切,其实都要感激陆夭。
陆上元拍拍母亲的手,安慰道。
“您放心吧,翻年过来,考评我都是第一,能再升一级。”他眼神带了点笃定,“司大人走了之后,大理寺卿的位置空下来,若是徐大人补上去,他那个少卿的位置,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
司夫人既惊且喜,大理寺少卿品阶虽然比不上昔日陆尚书,但也算要职,而且不用循规蹈矩升迁,算是一条快速晋升的路。
“你有把握?”
“七成吧。”
陆上元向来是个稳妥的性子,他若说有七成,那便是十拿九稳了。
此时等在门口的小丫鬟来报信,说王爷夫妇马车已经进了巷子,陆家母子再也坐不住,径直跑到大门口亲自去等。
其实按理说,娘家人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哪怕女婿是王孙贵胄。
陆夭素来是个省事的,更不会对娘家人诸多挑剔,他们担心的是宁王。
名义上虽然是陆家女婿,但从头到尾,没人敢以岳父岳母自居过,陆家母子自然不想因为他们招待不周的缘故,让陆夭在中间难做人。
所以干脆把礼数做到十成十。
二人赶到门口的时候,宁王府的马车也堪堪停下,就见宁王小心翼翼地扶着陆夭下了马车。
陆家住的这条巷子也是朝中官员聚集的地方,有不少好事的人家得知今日宁王妃要回门,特意在后院巴望着,希望趁这个机会献个殷勤,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陆夫人一早便看见有人隔着花墙偷看。
随即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
“都小心着些,说话别太大声,让咱们府里那些长得丑的丫鬟婆子都避一避,若是惊着王妃这一胎,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陆夭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她本就人比花娇,这一笑,更是惊艳绝伦。
那些藏在自家后院,随时准备出来献殷勤的妇人们,顿时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再加上一旁不怒自威的宁王,虽然长身玉立、气度雍容,但满脸写着不好惹的样子,大过年的,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吧。
就在这一念之间,陆夭已由宁王扶着进了大门,绕过影壁,直奔后院而去。
尚书府较之平日显得更喜庆,府中处处可见张灯结彩,即使是寒冬,竟然处处有鲜花盆栽摆放。
“这是上元年前跑了一趟庄子,拉回来的,知道你回门,特地预备着。”陆夫人毫无保留地夸着儿子,“他待你这个姐姐,比待我这个亲娘还上心。”
“他日后赚了诰命,可是给生母,不是给我哦。”陆夭笑着打趣。
“借你吉言吧。”
孙嬷嬷带着柳嫂子尾随其后,陆夫人眼神从柳嫂子身上一滑而过,似乎只是无心之举,随即又跟陆夭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家常。
宁王却把这一瞥看在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