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一筹莫展。
她咬着唇,在想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明明只是简单吃顿饭,怎么就赶鸭子上架谈婚论嫁呢?
这也太着急了。
因为从前没有和苏嬷嬷打过交道,并不知道她是个这样急性子的人。坊间所谓量媒,也是要看看做媒的是什么样的人。
陆夭一直觉得宫里出来的嬷嬷,至少是稳重且沉得住气的,谁料到这就要去上门提亲,天知道她现在上哪儿变一个亲家给魏府呢?
想到这里,陆夭有些怏怏地看向孙嬷嬷,语气带了点惆怅。
“眼下怎么办呢?城阳王那边还在气头上,我们又不好跟魏府言明郡主的身份。”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总不能两头撒谎吧,这毕竟是终身大事,日后万一穿帮也不是闹着玩的。”
孙嬷嬷很想出言提醒,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啊,但又觉得不能伤了孕妇的心,于是小心翼翼建议道。
“咱们是不是先问问小郡主和魏少爷的想法?”
陆夭被一语点醒,结亲虽然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但本质上要过一辈子的还是两个人。她虽然笃定魏明轩和谢浣儿并不讨厌彼此,可是不是能共度余生却尚待商榷。
孙嬷嬷见自家王妃若有所思,觉得孺子可教,于是继而循循善诱道。
“据老奴冷眼旁观,小郡主眼下大概只把魏少爷当成酒肉朋友,姑娘家开窍有些晚,况且她可能也从未把两人的关系往那个方面想。魏少爷大概也是如此,哪怕一起见了府里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做不得数的。”
陆夭醍醐灌顶。
是啊,魏明轩虽然纨绔惯了,但也算洁身自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起正儿八经喜欢人的经历,几乎为零。
谢浣儿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少女朦胧心事喜欢了一阵子司寇之后,也没什么跟男人相处的经验,这样两个愣头青碰在一起,要是没外人推波助澜,八成是没戏。
思及至此,她信心满满起身,冲孙嬷嬷点点头。
“我知道怎么做了,你就瞧好吧。”
孙嬷嬷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陆夭已经施施然走出去了。
一个孕妇动作这么敏捷,合理吗?
***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一条黑影从东宫出来,转头拐向长乐宫,此处位于远离宫门,又是太后居所,等闲无人经过。
此时那里四面安静得如同一座孤坟,那人四下张望,而后借着夜色蔽护,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从围墙跳了出去。
眼下路上并没有行人,偶有巡逻的官兵出没,他在巡城司呆过一阵子,所以知道他们巡逻的常规路线。
谢朗熟练避开有守卫出没的街道,一路穿街走巷到了护城河码头,这一带靠水,且远离闹市,所以有许多供码头苦力租住的民居。为了讨生活,这里通往城外架设了一条土桥,平日供人们走动。
谢朗快速穿过去,直奔城外。
疤脸的宅子距离都城不算近,过去要半个时辰,城外栓了匹马,他警惕地翻身而上,在四周兜了一圈,才直奔目的地而去。
那房子近在咫尺,白墙黛瓦大宅院,院外树木葱翠,墙头琉璃瓦也十分整齐,至少从外头看没什么问题。
然而谢朗却敏锐察觉到不对。
整个宅院死静死静的,当然也有风声,但树枝晃动的声音反倒更显得院落安静了。
谢朗心下一紧,也顾不得许多,翻身下马直奔内院。他不敢走正门,怕惊动四周。
月光洒在院内,有些惨淡的白,谢朗观察片刻,在背光处选了处角落跃下地面。
晓风拂过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支起双耳,确定屋内有人,于是过了垂花门,就见东院有微弱的灯光。
他想都没想,三步并两步就跑过去,就在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就听身后异动。
大事不妙!
他等了很多天方才等到这个出宫的机会,知道这是个好机会,然而万万没想到竟然私底下会有人窥视!此时已经无法去思考那是谁的人了,他只知道一旦被发现,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深更半夜,他根本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对方既然敢来,十有八九是已经猜到这里人的身份。薛玉茹被杀顶罪的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他给不了启献帝合理的解释,疤脸若知道他把人引到这里,势必不会放过自己。
启献帝即便是不忍杀子,也绝不可能替他补这么大的漏洞。
他后背透出冰凉,顿时萌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屋内同时也有了动静,疤脸已经出现在门口。
“你把人引来了?”
谢朗刚想说没有,突然一道寒光如银练在身侧擦着他脸颊闪过。那箭速度太快,且悄无声息,所以疤脸压根儿还来不及反应,箭矢已经深深没入他身体当中。
谢朗登时万念俱灰,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这下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