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不许拿?徐氏几乎不敢相信陆夭能说出这种话!
家里下人告老还乡,还要附赠一笔遣散费用。
合着自己苦熬了二十年,甚至生下了太子妃,到最后居然要净身出户。
“什么?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女儿。”
徐氏知道已然在陆夭手里讨不着好处,干脆破罐破摔。
“我嫁到你陆家,操持家务,养育子女,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徐氏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怎么我还不如老妈子的待遇了!”
“跟老妈子比是吧,可以啊。”陆夭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咱们府里一等仆妇一年月银不过五两,你到我陆家17年,管家,拿一百两银子给她,不用找了。”
徐氏被噎得面红耳赤,转眼去看陆尚书。
“老爷,你就看着夭姐儿这么折辱我?”
陆尚书虽然心疼她,但更心疼自己头上这顶来之不易的乌纱帽。
陆夭笑容温煦,不紧不慢说道。
“我要是没记错,族叔当这个礼部侍郎也有年头了吧?年纪更轻,资历不差,而且又没得罪过皇家。”她瞥一眼陆尚书,“要换成您是上司,这尚书的位置,是愿意给谁呢?”
陆尚书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怎么忘了,自己族里就有个虎视眈眈等着取而代之的堂弟呢?
说白了,尚书和侍郎虽然只差半级,但意思可是天差地别。
尚书再往前进一步,就有可能封侯拜相了。
于是他立刻变了一副嘴脸,冲徐氏呵斥道。
“折辱?夭姐儿那是给你留脸了!就凭你嫁到我陆家,多年来没生出儿子,就早该把你休了!”陆尚书越说越慷慨激昂,“也不看看你有多小家子气,弄得我这些年都不敢带你出去应酬!为什么一直没给你请封诰命,心里没点数?”
徐氏被说傻了,这么多年她和陆尚书虽然称不上相敬如宾,但也从来没挨过这种数落。
“我生不出儿子是我一个人的错?”
“反正不是我的错。”陆尚书下巴冲庶子抬了抬,“我有儿子。所以问题一定出在你身上,就别质疑为什么休你了,就冲无子这一条,你走的就不冤。”
徐氏的心一下子凉透了,这就是男人。
陆夭没给她机会伤春悲秋,接过陆尚书的话茬儿。
“这话说得没错,现在弟弟是我家唯一的男丁,本就该顶门立户。”她看看周姨娘,“母凭子贵,这个家,日后就要姨娘当起来了。”
陆尚书听完愣了愣,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差,姨娘生的儿子不能成嫡子,那就只能先提拔他娘呗。
想到这儿,转头颇为赞许地看看陆夭。
“还是夭姐儿想得周到。”
周姨娘还没有从天上掉馅饼的巨大惊喜中醒神,倒是陆上元率先反应过来,冲陆夭深深一揖。
“多谢二姐成全。”
陆夭记得前世被陆仁嘉关到天牢之后,这个弟弟曾经给她送过断头饭。
那一饭之恩,今日也算还了。
况且作为出嫁女,娘家有个靠得住的兄弟毕竟是好的。她这次施给周姨娘母子的恩惠不小,陆上元若有心,必定会记在心里。
思及至此,她冲陆上元笑了笑。
“好好读书,日后你还得做姐姐的倚仗。”
“那必然的。”陆上元素来内敛,这句保证已经是他能承诺的极限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宁王听了这段,心里多涌起几分诡异感受,好像陆夭是在为和离做准备一样。
陆夭不知道宁王的心路变化,见徐氏还杵在原地,不由地皱着眉头开口。
“还不收拾东西走?难不成想在府里留着吃晚饭?”
刚好此时管家拿了银子进来,陆夭将那袋银子丢到徐氏脚边。
“母女一场,也别说我无情无义,等下让府里派车亲自从你回去。”说完故意又补了一句,“想必两位舅老爷会很欢迎的吧?”
徐氏此刻开始真正害怕起来,她那两位兄弟,一个比一个势利眼,她就拿这一百两回去,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扫地出门。
被现实支配的恐惧迅速席卷全身,徐氏扑通一声跪倒在陆夭脚下。
“夭姐儿,不,王妃,我错了,但我真没唆使太子妃拿小产害您。”徐氏咬咬牙,“那都是她自作主张!”
陆夭心底一动,她期待的母女阋墙果然来了。
就听徐氏又道。
“太子妃对王妃心结已久,早在还没出嫁的时候,她就嫉妒太子心仪你。”
陆夭冷笑,还以为徐氏抓住救命稻草打算牺牲陆仁嘉,没想到还要踩自己一脚。
就见宁王蹙起眉,面露不虞之色。
一枚坚果壳擦着徐氏的发髻飞过,削碎了发簪,她顿时披头散发,看上去愈发狼狈。
宁王这才懒洋洋地开了口。
“不会说话就闭嘴。”
“别啊,我还没听够呢,让她说。”陆夭看向徐氏,“太子心仪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跑过来亲口告诉你的?”
徐氏眼见自己挑拨没成,立刻换了腔调。
“我不知情,是太子妃在闺中时经常说太子有意于你,大婚前还跑来跟你见面。”徐氏故意沉吟了一下,“哎呀,这话我真是不该说。”
“大婚前?是太子妃和太子被周姨娘堵在假山山洞那一次吗?”陆夭一针见血,“那必然不是来见我的。”
话说到这儿,周姨娘突然伏到陆夭耳边。
“二小姐,咱们不能贸然休了她。你想想,她知道咱们府里太多事情,真的狗急跳墙,出去编排一顿,对二小姐声誉有损。”
陆夭当然没想真让她走,就在她回来的这一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徐氏不知道周姨娘跟陆夭嘀咕什么,还以为她为了当上当家主母,背后说她坏话。
一时情急,抱住陆夭大腿哭道。
“王妃若不让我留下,我情愿一头碰死在陆家,生是老爷的人,死也要做老爷的死人。”
陆夭险些没笑出来,但拿乔了半天,戏也差不多看够了,刚好周姨娘又提醒她。
“要留下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出口,徐氏立刻止住了眼泪,像看救世主似的看着陆夭。
“王妃的意思是?”
“但这话我说了不算。”陆夭故意吊胃口,“你问问周姨娘,她现在管家,要是她愿意留你,就磕头敬茶,做个妾吧。”
把主动权丢到别人头上,她可不愿背锅。
“良妾、贵妾肯定是不能了,周姨娘如果心胸宽,就让她做个侍妾吧,比如当通房。”
通房是所有妾里级别最低的一种,有时候比主母屋里的大丫鬟还不如,徐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拿上这一百两银子走吧,回去还能赶上徐府的晚饭。”
眼看摆在眼前就两条路:回去受弟弟弟妹的气;留下跟周姨娘斗智斗勇。
徐氏不傻,周姨娘这些年安分守己,必然好拿捏,于是当机立断。
“就听王妃的,我愿意留下当妾。”
“通房。”陆夭锱铢必较地纠正着,“别平白无故给自己抬身价。”
徐氏忍住气,恭顺地点点头。
“可能你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妾,有些规矩不懂,无妨。”陆夭说罢冲孙嬷嬷使了个眼色,“教教太子侧妃的这位庶母,怎么下跪,怎么敬茶。”
孙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自然明白陆夭是想出口恶气。
上前在徐氏膝弯处一顶,又扣住她肩膀,顺势往地上一按。
“老奴教您,这个磕头不难,练练就会。”
徐氏没提防,狗啃泥一样磕了个响头,“咣”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周姨娘躲也不躲,坦然受了这个大礼。
“夫人放心,不对,现在应该叫徐姨娘了。”周姨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先从斟茶倒水开始吧。”
被欺压多年,想也知道徐氏在周姨娘手里会被怎么折磨。
陆夭在心底点点头。
比起前世这对母女对她的折辱,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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