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茵此言一出,陆夭顿时有种被宿命感支配的恐惧,就好像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似的。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她语气既无奈又带点焦灼,“不是说好了去我的嫁妆铺子吗?怎么又要去工部侍郎府?难不成看老男人比给自己挑嫁妆还重要?”
谢文茵急急摆手。
“当然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今日在长乐宫,母后和皇后在看各家适龄男女的帖子,我看见皇后最后特地留了一张,就是工部侍郎家的长女。”
陆夭闻言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
“太子都已经发配皇陵了,怎么皇后还在看那些适婚女子?”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十有八九是给卫朗相看的。”
陆夭眉头深深蹙起,自从那日她因为呕吐回到宁王府之后,启献帝就没再提卫朗身世怎么解决的事情,她以为对方准备从长计议。
但听谢文茵的意思,皇后都准备给卫朗相看对象了,那说明帝后之间,私下很可能达成了某种默契。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静王之前也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要娶这位工部侍郎家的钱小姐。
一个侍郎家的嫡长女,论身份论地位,都不该成为皇子,尤其是有继位可能皇子的追逐目标。
这位前世并未出现过的姑娘,身上难不成有什么特殊魅力?亦或是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钱家是外来户,这位侍郎才被提拔到都城没有多久,所以贵女圈压根没有钱小姐这号人物,陆夭即便想找人打听都无从下手。
想到这里,连陆夭都禁不住有些好奇起来,但理智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好奇心。
前世谢文茵和那位工部侍郎确有一段婚姻,而且结局并不美好,所以不管出于什么考量,都不宜让两人此时见面。
待到过几日薛玉茹嫁过去,那时候才是真正地安全。
“咱们跟工部侍郎素不相识,贸然上门也不大好。”陆夭瞬间想了个托词,“不如这样,我下个帖子,请几位小姐来玩,到时候你再看看不就结了。”
谢文茵闻言踟蹰,等着下帖子至少还得几日,但她今天就有些迫不及待。
“咱们可以不走正门啊,翻墙去看看也可以吧?”
陆夭对谢文茵那点三脚猫功夫并不信服,她甩出了杀手锏。
“我们去薛府探望你表姐吧,出阁之后也不好总走动,出嫁前咱们去看看呗。”
谢文茵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陆夭是想带她去看热闹。
她虽然贵为公主,但这些年也被薛玉茹压一头。母后隔三岔五就会拿这位薛家大小姐有多好多好来提点她,所以她自小就跟这位表姐不亲近。
如今她混到这个份上,不去看看,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年挨的数落呢?
于是她立刻将要去工部侍郎府这件事抛在脑后。
“走!”
*
薛府上下最近都在为大小姐的喜事张罗着,几年前操办过一次,所以这回驾轻就熟。
而薛玉茹自从认命之后,开始亲自着手操办自己的嫁妆。
按照规矩,新嫁娘要亲自绣一些绣件,包括嫁衣。但因为所嫁非人,薛玉茹也没有那份心思,直接把上次出嫁的喜服拿了出来。
那件喜服保存得很好,再加上她这两年身量也没什么变化,所以尺寸倒也还算合身。
说起她上次嫁人那套喜服,原本宫里造办处定制的,那时候她还是风光无二的薛家大小姐,太后和启献帝亲自添妆,这件嫁衣更是极尽华丽之能事。
八宝镶嵌,金线滚边,端的是风光。
然而对比眼下再嫁的境遇,真不是惨淡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她那位未曾谋面的丈夫——工部侍郎钱森也送来了新喜服,但她看了一眼便觉做工粗糙,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先头那位夫人留下的。
因为心里膈应,于是翻出了旧喜服,怕有心人认出来,又另请了有名的绣匠重新改过。
这才勉勉强强上身。
到底是内造,衣服着实是精致,时隔几年样式还不过时。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愿望不过是做个美嫁娘,让都城闺秀人人艳羡。
然而现在谁还会羡慕她?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罢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陆夭。
当初刚回都城的时候,她踌躇满志。若是陆夭没有嫁给表哥,自己二嫁一定能嫁入宁王府的。
薛玉茹盯着镜子里身着大红喜服的自己,眼神逐渐狰狞。
对,都是她害的!
“大姑娘可真是人比花娇,跟当年比真是半点不逊色。”丫鬟喜滋滋地说着讨喜的话,“咱们新姑爷一定喜欢。”
薛玉茹闻言,眼神冷冷扫过去。
“既然你喜欢的话,你嫁好了。”
丫鬟闻言急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请大小姐恕罪。”
薛玉茹没有理会,定定看着镜中人,确实如那丫鬟所说,人比花娇。
确实如此啊,说起来她算是花样年纪,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这么一个美人,居然要嫁个老男人,而且最欺侮人的是,这老男人还有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子女。
她越想越不平,伸手抄起手边茶杯砸向穿衣镜,镜子应声碎了一地。
全屋伺候的丫鬟婆子大气不敢出。临近婚期,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
按理说都已经是二嫁了,还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吗?
薛玉茹浑然不觉周围人的想法各异,她只觉这桩亲事越想越不顺。别说外人,就是薛家各房,到现在也没有人来给她添妆。
众人口径倒一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之前出嫁已经添过一次了。
真是笑话,若她二嫁对象是表哥,你看看这些亲戚会不会来巴结!
正气得牙根痒痒,就外面有人通报。
“宁王妃和七公主说是来给大小姐添妆,人已经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