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宁王妃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但凡相熟的、不相熟的、不那么相熟的,纷纷找了各种名目上门来送礼庆贺。甚至有些八百年不走动的族亲,也备了厚礼上门。
孙嬷嬷生怕陆夭累着,一律婉言挡驾,只留了几个关系十分亲厚的帖子。
即便如此,连着折腾两日,陆夭也有点力不从心。
“明日起,闭门谢客两天吧。”孙嬷嬷一边轻轻给陆夭捶腿,一边轻声建议着,“头胎最是要紧,王妃可得好好保养着。”
陆夭也觉得有些累,但尚可支撑,于是问道。
“还有谁家帖子没接待?”
孙嬷嬷看也不看名帖,立刻接口。
“王妃的娘家派人送了帖子,说想来拜访贺喜。”
她那位礼部尚书的爹中风卧床之后,这个家的担子就落在昔日的周姨娘身上,周姨娘扶正之后成了陆夫人,对陆夭感激涕零,再加上她还有个不同母的弟弟,日后也算是个倚仗。
所以这门亲戚倒不能不走动,孙嬷嬷自然清楚陆家这点子弯弯绕,继续劝道。
“若是要见,不如休息两日再说,横竖都是自家人,料想那陆夫人也不至于挑理。”
陆夭想了想。
“干脆明日我回府一趟吧,也有日子没回去了。”
孙嬷嬷一怔,女子怀孕回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陆夭生母早逝,生父又是那样的境况,她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陆夭要回。
“总要回去报个喜的。”陆夭像是解释,又像是说服自己,“而且想了想,我家那个弟弟也到了适婚年纪,该筹备起来了。”
孙嬷嬷会意,以前王妃孑然一身,出嫁从夫,但现在她有了身孕,未来王爷若是登基,她便是一国之母。娘家纵是扶不起的阿斗,也得想办法匡扶,横竖得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强有力的外家,那薛府就是例子。
这么想着,未免有些心疼自家王妃,人家怀孕都是高高兴兴,她怀孕还得操比平时更多的心。
陆夭倒是没想这么多,她盘算的,是如何替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说门好亲事。
从前世他能冒险给自己送断头饭这件事来看,应该,是个靠得住的舅舅吧。
陆夭双手抚上小腹,如是盘算着。
***
陆夭怀孕的消息传到宫里,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谢朗头一日去暖寿,全程跟着男宾坐席,并未曾听到一星半点风声。而第二日启献帝并未派人去参加寿宴,所以直到晚间,才听到一星半点蛛丝马迹。
启献帝立刻着人去打听,暗线很快回禀,宁王妃确实在薛府的时候请了院判过去把脉。
这个消息让他有些五味杂陈。
弟媳怀孕,他这个大伯按说不该有什么反应,况且这是嫡亲弟弟的头一个孩子,即便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作为家主,也是值得高兴的。
如果启献帝真心实意想让宁王接替自己的位置,他这时候就该送点贺礼,表示表示,至少应该口头嘉奖宁王两句,鼓励他开枝散叶。
可偏生他还有点不欲对人言的私心,自家长子还没娶亲,竞争对手的头一胎已经在肚子里了。
其他都是小事,唯独子嗣是大事,是不可撼动的基础。
若说放在以前,老三虽然口碑名声都不错,但作为储君,唯一不完美的地方是没有子嗣。然而现在,最后这点遗憾也被他人为弥补上了,那两相比较之下,谢朗真的半点胜算也无。
好在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尚未度过,不是他想诅咒这孩子,实在是女人怀胎风险本就极高,他后宫大把嫔妃怀孕,都没有撑过头三个月。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松了口气,但同时为自己这点心思汗颜。
老三夫妇既然能把这消息放出来,说明坦坦荡荡,自己作为孩子的亲伯父,居然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思及至此,他深深叹了口气,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此时被他传召的谢朗恰好到了,见启献帝面色不豫,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原因。
他不欲做这个炮灰,于是垂手侍立,站在一边等启献帝开口。
“你三叔三婶府里有了喜事,趁着这个机会,送点什么过去合适呢?”
这问题原就不该问他,谢朗心知肚明,启献帝并不是要一个答案,而是想看他的态度。
“既然是喜事,自然要喜上加喜,锦上添花才好。”谢朗态度不卑不亢,“三叔向来洁身自好,后院除了三婶并无旁人,如今三婶有孕,是不是要挑几个侍妾,充盈王府?”
启献帝闻言拧眉,这显然是妇人之见,怎么谢朗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出此下策。
“给老三送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