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陆夭靠坐在床头上,背后垫着大迎枕,一边匀气,一边红着脸狠狠瞪了宁王一眼。
宁王唇畔带了笑,宠溺地任由她瞪,脸上表情饱含了说不出的餍足。
陆夭揉着泛酸的手腕,缓缓调匀气息,这才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
“卢彦对你一直心存愧疚,他既然余生任务都是平衡你和皇帝的关系,现在你落后一筹,那么皇后这件事他便势必不能推诿。”
宁王直了直身子坐起,目光里带了几丝玩味。
“他可不是一直对我心存愧疚,是你说了些什么,才让他存了这情绪吧?”
陆夭揉手腕的动作顿了顿,她倒是没料到谢知蕴会如此敏锐,遂笑了笑。
“那有什么区别?总之眼下局面便是,你可以要求他做任意事,只要不出大格,不是弑君杀兄这样有违人伦的勾当,他都会去做的。”
宁王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随即又反问道。
“你确定要把这点子人情用在这里吗?”他伸手捂住陆夭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帮她揉起来,“要不要再想想?不过是散布一下皇后的死讯,咱们的人照样可以做。”
陆夭别开眼,不想看谢知蕴的手,否则很容易联想到这双手刚刚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怪。
“不,我们的人不能暴露。”眼下宁王府和皇帝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谁先动,谁就落了下风,“这件事,唯有红莲教的人出手,最恰当不过了。”
宁王沉默片刻,以手代梳,手指轻柔地穿过陆夭的发丝,把她的刘海和鬓角整理好。
“那便这么办吧。”
红莲教内部也分为两派,卢彦若是认下弑后的罪名,对他在教内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可以说明他和皇室做对的决心。
陆夭沉下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点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现在去,皇长子的洞房花烛夜不知道有没有进行完。”
宁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她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想其他男人的房中事。
“你刚刚是不是还累得不够,要不要再来一轮?”
陆夭闻言,立刻静默如鹌鹑。
开玩笑,她今晚还想睡个好觉呢。
***
而此时此刻的东宫,钱落葵已经沐浴完毕。
皇长子在前头安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不愿委屈自己,于是准备自己安寝。
结果涂好香膏才抬头,就见谢朗大步流星从外头进来了,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钱落葵心下一惊,她虽然对谢朗没什么感情,但二人毕竟利益一体,他好,她才能好。
于是出言询问。
“出什么事情了?”
谢朗一面换下喜服,一面将伺候的人遣下去。
“出大事了!红莲教徒刚刚竟然把皇后给杀了!”
钱落葵乍然一听如遭雷击,皇后被杀了?她立刻赤脚下地,冷静上前帮谢朗换衣服。
“到底怎么回事?”
她虽然也知道自己婚事提前,跟皇后被关押不无关系,但却万万没想到皇后会突然遭遇这样的毒手!
她倒不是觉得可惜,上面没有婆婆,高兴还来不及,但关键是,她不能在今日死!
今天是她和谢朗大婚的日子,一旦嫡亲婆母死了,别说需要就地守孝三年,就是全天下的唾沫星子都足以把她淹死。虽说是他杀吧,但得是多么不祥的人,才会一进门就带来这样的厄运啊。
“红莲教趁着今日大婚,天牢守卫不严,于是悄悄潜入,将皇后活活勒死。”他看了眼面色有些讷然的钱落葵,“目的就是给父皇添堵。”
钱落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下意识找了件素色的袍子帮谢朗换上,忍不住又问。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她自然而然说出了“我们”,说明也知道两人眼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谢朗满脸没好气,眉宇之间杀气腾腾,却没有拒绝她伺候穿衣的举动,伸出胳膊塞进袖筒里,瞥一眼那衣服的颜色,暗道钱落葵还不算傻。
眼下这局面他也是摸不着头脑,于情于理,卢叔断不会在他的大喜日子动手。
更何况,他这些日子都没收到来自山上的消息,卢叔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突然潜入天牢呢?
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压根没必要以身犯险啊。难不成,是他跟那位有了什么争执?亦或是动手的不是卢叔?
谢朗脑子里盘旋着无数问题,亟需找人解惑,可偏生这个时候,他不能冒险出宫。
钱落葵见他面色不好,也知道此时不是扭捏的时候,于是当机立断。
“眼下有什么你不方便做的,我可以出面。”
谢朗嗤笑一声,她和他眼下都是众矢之的,谁去不都一样么?
大概是看出了谢朗眼中的不屑,钱落葵不慌不忙道。
“皇后娘娘是他杀,我们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害者,眼下其他事情都不重要,只要博取父皇的同情,这件事的局面就不会太早。”说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朗一样,“毕竟,很多事我们去办,跟父皇去办,差别可大了。”
谢朗虽然知道他俩说的不是一回事,但钱落葵的话提醒了他。
“走,我们去父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