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祝英台坐在窗边
这时,四九早已来家报信,邻居听得这个消息,大门外早围站一个圈子。及祝英台下车,原来是一位极美丽的姑娘。这远的路程,跑来吊奠,已是难得。而且是披麻戴孝,犹如一个寡『妇』,更为大家料不到的事,都暗下赞叹。
那梁家得了四九的信,梁秋圃高氏亲自迎接到大门口。四九走到祝英台身边,轻轻的道:“祝二相公,那大门口迎接二相公的,就是老相公和安人。”
祝英台顺了四九的指示看去,只是秋圃穿件旧蓝衫,苍白的胡子,面孔倒好像梁山伯,高氏身穿件皂『色』夹衫,脸上虽没掉眼泪,可是泪的痕迹,满脸都是。大概今天是最难过的一天了,虽然难过,二位老人家迎接佳宾,还不失蔼然可亲的样子。
梁秋圃道:“还要姑娘亲跑百多里路,真是难得”
祝英台看到两位老人家,跑上前抓住高氏的手道:“这不算什么,老伯、伯母,还要二位来接我呀”
梁秋圃道:“这是应当的呀”
高氏道:“还要姑娘戴这重孝,山伯冥中有知,何以敢当呀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请到里面去说话。”
于是携着祝英台的手,望堂屋里引,秋圃、银心都在后面跟着。
到了堂屋里,她就把高氏的手摆脱,对二老道:“这是二老养身之所,英台今日冒昧前来,应当拜见。二位老人家请至上面,容英台行礼。”
梁秋圃连说不敢当。四九由人缝里拿着拜席,就祝英台面前摆下。大家看热闹的,大声喊道:“应当应当。人家不嫌百多里路跑来,多么诚心呢”说着,就有动手的,把梁家二老扶着在拜席大手站定。
祝英台从从容容的,对着上首拜了四拜。起来之后,就叫银心也拜了四拜。这就对二老道:“梁山伯兄过去一天多现在还没有收殓吗”
梁秋圃道:“衣衾棺椁都已预备,专等姑娘前来见他一面,然后收殓。”
祝英台道:“你老人家叫一声侄女吧,千万别叫姑娘,那倒生疏了。现在我要去看山伯,哪位引我一引。”
梁秋圃道:“好,贤侄女随我来。”
于是他在前引路,到了卧室里,只见屋子内外,桌上地下,点上许多支白烛。梁山伯已经睡在地上,身上只穿一件蓝『色』单衫,四周用芭蕉叶子,围了他的身体。他的头用芭蕉叶子作枕头给他枕了,他戴儒巾,尚端端正正。面向上看着,微微睁了两眼,还像活人一样。两手一垂,手里还握着两只玉蝴蝶。
祝英台道:“梁兄,妹来祭奠,你可知道呀”
当时泪如泉涌一般,也不用拜席,就跪了下去,拜了四拜。站起身来,让银心也拜了。
这时,高氏也进来了,垂泪道:“我儿,你那有情有义的祝贤妹,来看你呀。”这一声叫唤着,满屋子人都嚎啕大哭。
祝英台道:“梁兄为何两眼睁着”
梁秋圃道:“正是为了这事发愁。我想,他一定等贤侄女亲自前来,相见一面。”
祝英台道:“梁兄啊梁兄啊”有只拜席放在山伯身边,祝英台就跪着坐在上面,哭道:“我只道草亭订交,三年同窗,这是人间的佳偶。谁知道姻缘簿上,缺少我们的姓名。我只说,有朝一日,前面鼓乐,后面花车,欢欢喜喜来到你家。谁知缟衣披麻,一夜百里奔波,奔到你家前来祭奠呀梁兄,你为何双眼不闭,莫非是堂上二老年迈,你丢不下吗”说着,将手轻轻抚摩他的眼皮。哭道:“那不要紧,兄家还有许多子侄,他们可以照顾的。”说到这里,双目微睁如旧。祝英台道:“莫非是舍不得尼山师长同学吗莫非是无人披麻戴孝吗莫非是舍不得满腹的文章锦绣吗呵呀梁兄啊莫非是舍不得小妹祝英台吗”祝英台一面哭,手一面『摸』,说到舍不得小妹祝英台,那双眼微微要合。祝英台猜中梁山伯的心事,越发心里难受,眼泪跟着往下滚。哭道:“梁兄舍不得小妹,小妹又哪里舍得梁兄。你把胡桥镇托二老买好了坟地,将坟碑立起来。碑紧对着人行大道,大水江边,有朝一日小妹会来的呀。姻缘簿上虽没有我们的名字,然千古不朽的英名,我们誓死力争,一定是我们的呀现在我可以明告梁兄,我决不是马家人,也不上马家去,我梁兄英魂不远,我这几句话,鬼神可鉴,梁兄听之。”说到这里,轻轻抚『摸』两下,梁山伯两眼合拢。大家看来,真是英魂不远,都嗟叹不止。
祝英台站起来,向高氏道:“现在梁兄双目闭了,伯母尚有何吩咐”
高氏牵着衣襟道:“贤侄女一跑一百多里,实在太累了。等我引你去歇一歇。”
祝英台道:“现在不累。眼看梁兄手上还提着侄女送给他的玉蝴蝶,要歇也歇不安稳啦。”于是又哭起来。
梁秋圃一摆手道:“虽然歇不安稳,贤侄女歇一会,总可以歇过这口气来。现在赶快给山伯换衣服,天亮入棺,贤侄女看到了入棺,然后可以回府。”
祝英台看到老人说得尚入情理,便同高氏前去。回头见银心一边站着,四九却站在门外。便道:“四九,现在到了你府上,你可以引银心四周看看。”
四九道:“好的。我们这里虽没有祝府上排场,但梁家却还很自在呢。”
银心因这是小姐说的话,只好跟四九前去。四九引导她前后门望望,邻居房屋看看,因道:“可惜相公死了,要不死。却是好过的。”
银心生怕把话说近了自己,便道:“胡桥镇这件事怎么样,没有什么难办吗”
四九道:“那事轻而易举,那镇上很多我们的亲戚,说一句话就成了。”
银心道:“有话过几天再说吧。我还要去侍候我的小姐。”
四九也不敢挽留,送她到高氏房门口,自去前院。银心见祝英台坐在窗户边,高氏坐在床上相陪。两人的脸上,都泪痕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