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法海挪出僧房门
一束余辉透过破败的窗纸照在屋内阴冷的地面上。一个素衣女子静静地半躺在一张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床铺上,一双眼木然地盯着床尾未干的血迹,两行泪不自觉地涌出眼角,沿着嫩白的双颊滑落。
门外院子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现在你爽了吧。刚刚捉你的时候还跑,现在再跑啊,怎么不跑了啊?再叫啊,怎么不叫了啊?刚刚不是叫的挺大声的嘛。告诉你吧,再叫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躺着吧。”
不一会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那女子蓦地抬起头,迅速地拭去脸上的泪痕,目光中满是惊惶。一个男人托着个钵盂走了进来。
“我给你煮了些鸡汤,赶快趁热喝了吧。”此人竟是法海。
“承蒙法师搭救,又连累法师破戒,小蛇诚惶诚恐。”话虽这样说,但是这女子的眉目中所尽情表达的确是一分感激,四分幸福,五分躁动。
“不不不”法海连忙打消了白蛇的顾虑,“并无因你破戒一说。其实我本来也就没守过什么戒规。我所笃信的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因此我向来是不忌荤杀的``````不多说了,还是赶快把汤喝了吧,就快凉了。这可是人家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捉到的野鸡,有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煮好了的,喝了之后你腿上的伤会好一点的。你快喝嘛,不要让人家的辛苦白费嘛。”法海撒娇地说。
“嗯”白蛇顺从地接过钵盂,突然大嘴一张,整只鸡连带着一钵盂的汤瞬间入腹,真的是连骨头都不吐。
法海顿时绝倒。
“法师,你干吗这样看人家嘛?”白蛇见法海眼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竟然娇羞不已,赧然用手遮着脸半侧过身去。
“啊,没什么,只是对你的吃法感到意外了点。如果以后你能吃慢那么一点点或许看起来就更好了。”说着接过白蛇递过来的钵盂,揣进怀里。
“嗯”白蛇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个``````小僧还有一言相劝,”法海突然正色道。
“法师请讲”
“虽说你盗取神珠只是为了早成正果。但是这毕竟也是不正当手段,被人捉住了抽皮剥骨,费了一身修行,功亏一篑不说,就算没有被发现,他日回想起来也于心不安啊。既然你想为人,这为人的第一要诀便是心中无愧。惟有一心向善,从容坦荡,以自己的苦修得来的功果,才是真正的正果。”
白蛇一直静静地听说,微蹙的蛾眉表明她也一直在认真思索着。
片刻,白蛇挣扎着下床立起。
“多谢法师迷津指渡,令小蛇免堕歧途,此后自当改悔,刻苦清修,不负法师教诲之恩。”
“不必不必,”法海连忙趁机扶住欲跪的白蛇的小臂,“正所谓‘心诚万事成’,这以后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把握。”
“来,上床吧。”法海说。
“什么?”白蛇顿时激动起来,眼神有些期盼,嗓音有些沙哑。
“哦,我是说你快休息吧。”法海自知语失,忙将白蛇扶上僧床塌,抬起了她受伤的腿,然后找了个蒲团给她垫上。
“我们金山寺的‘金陵愈伤散’专治刀伤、剑伤、划伤、刺伤。外敷内服,疗效更佳。同时还有美容养颜,消肿止痛,清热解毒,延年益寿之功效。如今已成为公认的外出携带,家居必备之良药。估计到了明天,伤口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法师,你要——走了吗?”白蛇察觉法海话中有话,不禁急切询问。
“我善缘未满,当然要走。”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有缘自会相见的。”
“那,法师``````准备何时动身?”
“今日此时。”
“``````”
“当然啦,到明天也行``````”法海连忙补充道。
白蛇因沮丧而垂下的头又从新抬了起来,目光中闪烁着零星的欣喜。一个甜而涩的笑容浅浅地浮于嘴角,像是黄金失而复得,却发现还是少了一部分时那种美中不足的味道。
可爱的神奇的邪恶的充斥着野性的夜透过破旧发黄的窗纸向屋里的人提醒它的到来。苍暗的大幕已然遮去了夕阳的霞辉,一轮银镰似的半钩弯月孤寂的镶嵌在遥远的天边。在幕鸟“哑——哑——”的凄凉声中,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和谐,但是庄严中又隐约有丝丝躁动。
法海看看窗外,试探性地说:“你睡下吧。”
“嗯”白蛇点点头。
“我今晚就睡在门外,你可以随时叫我,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任何需要。”
“嗯”白蛇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突然有种重重的失落感从心头压了下来,法海心里默念着:只要你说一句,我就在屋里睡,只要你说一句,我就在屋里睡`````````````````
但是白蛇一直低着头,不吱一声。
“那你休息吧”左顾右盼的小站了一会后,法海只好悻悻地转身慢慢地走出去了。
望着法海略显单薄的背影,白蛇心底恍然有一种仿佛囚牢很久的东西此时开始猛烈地翻腾了,冲撞着她的胸口,然后迅速充斥了全身,把她的身体灼烧的火热。一只手颤抖地攒住衣角,另一只手已经扬起,一句话呼之欲出,几个字符仿佛已经蹦进了嘴里。但是突然间,又有了另一种东西填壅了汹涌的洪流,使得散遍全身的动力和激情迅速消退了下去。因为没有足够的能量补给,到了口中的话就像落潮时的海水,莫名的回流不见了。手软软地放了下来,头低低地垂了下来。
慢慢的,她开始痛恨起刚刚那不够冲动的冲动,同时希冀着下一个浪潮带着磅礴的力量而来。
但是门“呀——”的一声关上了,仅留下旷自持久的余音。
白蛇默默的侧向墙壁躺下身,看着墙上班驳的月影,无知无觉中又有泪水滚落。
法海挪出僧房门槛,背着手合上房门,不由一声长长的低叹。举头望望垂的好似要掉下来的弦月,迫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讪笑。
此情一日(上)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幸免于难的野鸡在远处挑衅地叫嚣着,一群鸟儿刚唱了几声就跃枝而去,留下一颤颤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