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与燕国的约定?”韩漠皱起眉头,沉吟着,但很快就带着笑问道:“爹,你的意思是,我们祖上天涯公与燕国的约定?”
韩玄昌眼中闪着光,提到“韩天涯”这个名字,每一个韩氏家族的人都会感到无上的荣耀。
韩天涯,百年前的东海王,如今东海韩家的祖先,在韩家族人心中神一样的存在。
“漠儿,你也看过史如今天下四分,缘何而来?”韩玄昌和韩漠都有一个习惯,喜欢将手托着下巴,给人一种他们总在思考的感觉。
韩漠坐正身子,敛容正色道:“晋统三国,分南北朝,齐统天下,绵延二百载,天下纷乱,四国崛起,传至今,已立百载而不得一统。”
这是《汉史》上记载下来的,韩漠三岁的时候就一清二楚,对于这个历史走向的改变,他那个时候也是极其震惊的。
南北朝不是统一在隋朝杨坚手里,而是齐国一统南北朝,绵延两百年,齐国土崩瓦解,天下纷乱,诸侯四起,互相争杀兼并之后,形成了如今的四国。
西魏是晋国王族后裔建立的国家,始终以恢复晋国天下为最终目标,庆国实际上就是齐国留下的底子,庆国王族当初乃是燕国的外戚,成势取代齐国,也造成了天下的纷乱。至于南风国,地势险峻,穷山恶水,那是当初大家并不在意的一小块地方,但如今也形成了气候,南风居民自立为国。
说到燕国,那就是当年燕国开国皇帝燕武王在乱世积聚世家大族的力量,开创了燕国基业,正因为是在世家大族的扶持下开创大业,留下了燕国大疾,世家为权。
……
韩玄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却不可以忘记了自己的祖宗,忘记了根!”
“爹爹教训的是。”韩漠恭敬道:“孩儿会终生铭记自己是东海人,是东海王天涯公的子孙。”
韩玄昌缓缓道:“你想必也听说过,天涯公最早不过是东海之畔的一介渔民,那时候齐国朝廷荒淫无道,横征暴敛,毫不体恤百姓的死活,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人们常说那时候卖儿卖女,食叶充饥,那可不是虚言,甚至比那更苦。”
韩漠眼角微微跳动,眼中带着一丝黯然。
《汉史》是庆国编纂的文献,所以并不忌讳对齐国真实历史的形容和夸大,齐国当初的暴政,在《汉史》里面描叙的清晰异常,韩漠曾经因为看到里面百姓生活的疾苦,那种水深火热身不如死的概况,是流下过眼泪的。
“天涯公身在东海之畔,属于齐国百姓,自然也不能幸免那样的暴政。”韩玄昌脸上微微带着怒色:“天涯公的父亲被齐国衙差活活打死后,天涯公带着他的三个兄弟夜入衙门,挥刀砍下昏官的头颅,更杀暴吏十三人,然后四人一艘船,下了东海!”
说到这里,不但韩玄昌脸色红润,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即使是韩漠,也不禁肃然神往,遥想当年韩天涯之英姿豪迈,何其英雄!
“齐国暴政不减,越来越多的东海居民下海跟着天涯公,两年之后,天涯公麾下有战船五十余艘,部下六万余人,东海海盗望风归降,皆称天涯公为东海王,雄霸东海。”韩玄昌挥笔指点,似乎回到韩家当初威风八面的时代:“那个时候,东海王顺应民心,拿下东海郡,俨然是一方诸侯,更有豪气与天下英雄一争鹿鼎!”
“西边有晋国王族后裔,北边是庆国外戚之势,南边穷山恶水,东边地广人多,物产丰富,一代枭雄燕武王欲图东部,联合几大世家,占据东部数郡,亦与天涯公数番交手,各有胜负。那燕武王说来,也算是一代雄才伟略的人物,自知天涯公后有大东海,更有强大的水师,即使败于6地,却也能撤至?不用愁的,会大量涌入我们的家族。我们本就是九大士族之一,在东海郡根深蒂固,有了银子,坐观势大,朝廷岂能不惧?”韩玄昌正色道:“所以在天涯公还在世的时候,燕武王就想到了此点,亦与不愿挑起纷争的天涯公达成了协议,我韩家不得擅自下海采集珍珠珊瑚海宝,每年只能下海几次,采取一批作为贡品呈交给朝廷而已。天涯公答应了这一要求,却也提出,除了每年上缴贡品的少许海宝,朝廷亦不可随意下旨勒令东海郡大批采集海宝上呈朝廷,以免劳民伤财,让东海郡百姓不得安生!”
“因为这个原因,我们韩家就不下海了?”韩漠眨了眨眼睛问道。
韩玄昌点头道:“正是如此,一来我们韩家子弟不能违背了先祖与朝廷的约定,二来朝廷暗中也一直派人观察我韩家动静,私自采珠,若是被朝廷或者居心叵测的势力知道,对我韩家并无什么好处,更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原来如此!”韩漠若有所思。
原来韩家不私下采珠,背后还有这样的原因,祖训是一个,顾及成为朝廷或者其他势力打击的把柄是一个。
父子俩都是一阵沉吟,都是托着下巴,似乎都在为韩家处于这样束手束脚的处境而感到烦闷。
“那么这一次爹爹以为朝廷会让我们下海吗?”
韩玄昌自己拿起酒壶,斟满酒,一饮而尽,叹道:“为父如今也正是愁烦此事。”
韩漠立刻上前拿起酒壶,重新为韩玄昌斟上酒,然后就坐在韩玄昌身边,手肘放在桌面,托着腮,看着韩玄昌道:“爹爹愁什么?”
韩玄昌见韩漠一双眼睛如星辰般明亮,似乎什么都懂的样子,心中也甚宽慰,轻声道:“为父心中,自然是希望朝廷能特许我们韩家下海采珠,以珍珠补缴被窃税银,你大伯父和韩家在燕京为官的势力,也必定会竭尽全力让朝廷下旨这样做。”他忽地攥起拳头,眼中闪过冷光,冷笑道:“不过萧家苏家那些世家大族,可不愿意让我韩家称心。他们一定会以各种理由来阻碍朝廷下旨特许我们韩家下海采珠,而是劝服朝廷让东海郡百姓来承担税银补缴,若真是那样……嘿嘿,那就是在逼我东海郡的百姓造反,逼我韩家造反,然后借机除掉我们韩家了。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那些家族若是联合起来,在朝廷旗下打我东海郡,我们韩家是抵挡不住的。”
韩漠听得心惊肉跳,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击杀萧景,藏起税银,故布迷阵,竟然给韩家带来这样大的麻烦。
他几乎都想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然后取出藏起来的银子,补缴税银。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这是不现实的,税银一旦拿出来,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是韩家所为,那么韩家的处境将更为危险。
他心中一阵黯然。
“其实也不必担心。”见韩漠神情黯然,韩玄昌还以为他在为韩家前途担心,轻轻拍了拍韩漠的肩膀,温言道:“你大伯父在燕京是有势力的,而且未必所有的家族想我们韩家这么快垮台。如今渤州郡的叶吴两家蠢蠢欲动,朝廷倒也不敢真的将我们韩家逼得联合叶吴两家,十有**,朝廷是会特许我们韩家下海的。漠儿,父亲告诉你这些,不过是让你知道,我们韩家看似太平无事,其实每一刻都面临着挑战,你们这些韩家的子弟,一定要用功上进,习文练武,让我韩家保持着足够的智慧和武力,这样才能保护好韩氏家族,保护好东海百姓!”
韩漠肃然道:“孩儿谨遵爹爹教诲,不敢怠慢!”
韩玄昌淡淡一笑,一脸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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