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探望她时,天灰蒙蒙的一片。似乎是这一天太过燥热的缘故,连空气都有着热流的燥意。燕子低飞,这样怕是不多时就要下雨的。
她推开门,屋子有些发暗,窗户早已被护士贴心的关上,而她要探望的那人正在病床上睡得香甜,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躺在床上的人嘴角弯弯,嘴里面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纳兰婉清好奇的凑上去,就听见对方说什么好吃好吃的。
尽管已经住院两个月没什么危险,但一些油腻的东西韩笙最近是不让吃的。
见此,纳兰婉清倒是笑了,她坐在一旁,注视着韩笙,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而她的视线却从未从这人的脸上移开。
她以为她会想很多,关于两人的事,亦或是过去的,但发现,直到坐在韩笙身边的那一刻,竟是一个也想不起来,只是这般看着她,便觉的心中好像有流水划过一般,圈着她的心脏,缠缠绕绕就连视线都变得温柔起来。
她像是忽然间发现一样,或是很早以前就该察觉,只要待在这人的身边,心情有时会不受控制的跟着对方而乱了节拍。
她执起对方的手,双手握住,而后贴上自己的脸庞。
“小笙。”
她轻轻地唤着她,声音很轻,像是在耳边吹去一般的音调,并不是想要叫醒人的意思,眸光暗沉的犹如海水,有着让人探不出深浅的深度。
最终她缓缓的合上眼,一个吻轻轻的落在韩笙的手背上,静默的空气似乎有什么在缓缓的流动,她分不清这是什么,只知道有什么在悄悄的蜕变,而她一面想要抵抗,一面却又泥足深陷。她恼恨过,困惑过,但也真正的动了情,世间有那么多千千万万的女子,怎么就忽然间对着人就上了心。
不想放开,也不想松开,在未遇见韩笙之前,她以为按照家族找一个人,结婚,生子,而后也就这么过一辈子了,只是谁都没想到,意外的的和这人结合,自己竟然还成为了受孕者?羞怒,恼恨,一切一切的负面情绪让她在那一段时间内拼命的压抑,只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了呢?从最开始的抵抗到后来的情不自禁,有时候让她想起都不由得脸颊发烫。
很奇怪,却又很让人如此的心动。
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只是简单的看着这个人便会生出满心的欢喜,想要疼她,想要关心她,甚至于,想要爱着她。
她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人的笑容不再因她而绽放,却给了另一个的女人,她更难以想象,这人会同别人结婚生子。
她做不出大度的表情,也做不出好聚好散的豁达,前提是如果韩笙在那一次没有替她挡枪,她也不会如同魔怔一样对这人开始变得执迷不悟。
纳兰婉清睁开眼,瞳孔中的颜色黑漆的如同外面的浓云,夹卷着阴测的幽冷,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变得扭曲,她猛的哆嗦了一下,手指颤抖的松开韩笙的手,惊惧的后退了几步,然后盯着一角,视线如同阴蜇的毒蛇,碎满了剧毒。
此时她的手指绷紧,那紧握的力度,似乎都能瞧见青色的血管,纳兰婉清用力的喘息了数声,最后慢慢归于了平静。她闭上眼,像是在积攒着力气。
室内开始静的有些可怕,静悄悄的连蝉叫声都变得戛然而止。
纳兰婉清抿着唇,靠在窗边,只是视线游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外面开始变得昏沉,闷热中夹杂着黑云,风雨欲来。
“婉清?”
她听到那人有些迷糊的声音,那种仿佛江南烟雨的声调,禁不住让她回头看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现在如何,只是那人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明显愣了一下。
在韩笙的记忆中,纳兰婉清鲜少出现脆弱的表情,即使是当初初次被受孕者的发?情期而乱了步调也未见这人失了方寸。
只是如今,此时此刻,不知何种原因,这人竟然露出一副好像会在下一刻哭出来的样子。
韩笙甚至都忘了改如何思考,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她的起身下地,走到了纳兰婉清的面前。
“怎么了?”她说。“是哪里不舒服吗?”
那人沉默着,眸中的阴郁却让韩笙禁不住产生这人会落泪的错觉。
“不,没什么。”她垂着眼,依旧是那句经常会说出的无所谓的语气。
“来了多久了?”她不逼她,从一开始就这般懂的分寸。
“刚来。”她抬起眼,视线却在撞到对方的专注的目光中微微错开。
“这样啊。”韩笙轻声说道,她牵起对方的手,往床的那一边走去。“既然来了,陪我说会儿话吧。”
并不是看不出纳兰婉清的不妥,但既然婉清不想说,她自是不会逼她说。
韩笙尽量挑一些愉快的话题,好在纳兰婉清似乎并没有将方才的失态放在心上,两人倒也相谈甚欢。
纳兰婉清离开的时候,说是有事要做,韩笙看了看外面马上要下雨的天色,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次来,也是为了告诉你,我要出差一段时间,你好好养身子,最近天气有些变凉,记得出病房的时候,自己加件衣裳,别着凉了。”
她的语气依旧很温柔,如果不是方才看到对方的失态,韩笙也不会疑虑暗生。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走,看着她关上了门,而后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韩笙失神的望着窗外,而后拉开窗户,空气中有着湿润的暑气。有微小的液体落在脸颊,韩笙一愣,伸手向窗外探去,一滴滴的雨水落下,由最开始的小雨到后来的稠密。
楼下奔跑的人,躲雨的或是行走的,看样子却是着急。
韩笙忽然记起纳兰婉清并没有带伞,她赶忙拿出不久前放在她病房内雨伞,披上一件单衣,穿着病号服就那般追了出去。
一路上不免引起她人的注意,韩笙的视线却着急的四处找寻。她明知道一旦下雨,对方只要随便搭一辆车子这雨也就避开了,或是外面早有车子等候,但是,她想的却是终于有了可以再见一次这人的理由。
韩笙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这般的急迫,明明一切都如常,明明那人也同现在这般总是出差,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去追她,一定要追到。
那样的迫切,好像那人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一般。
她最终是在医院门外看到了那人,早有人为她撑着伞。
“婉清。”她唤道,撑着伞走了过去。
在听到她的声音而转头的人在看到她时,眸光微微的颤了一下,随即,皱着眉,没有理会一旁撑伞的阿琛,快步急走了过去。
“怎么出来了?明知道自己身体才刚刚好。”
两人撑着一把伞,淋淋的细雨,在地上积聚,最后汇成一滩滩的水洼,倒映着来往的人。
“以为你没有伞,就想给你送把伞过来。”她笑着,眼中的神色温柔的如同暖阳一般。“只是没想到已经有人来接你了。”
她忽然想起,那时两人刚刚成婚,也是如同现在这样,外面下着好大的雨,她在楼下的咖啡厅,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的时候,这时候撑伞的韩笙就这般出现的在她的眼前。
伞下小小的空间,仅仅能容下两个人。伞外,雨势趋大,渐渐的如同水雾一般,而周围除了她二人,哪还见得着行走的人。
纳兰婉清抬起眼,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那人的眼一如她们初次见面那般,温柔的让人着迷,她仿佛在一开始就已经泥足深陷,然后越陷越深。
纳兰婉清不知道自己这次还会不会回来,也许会,也许不会。
至于害怕,恐惧,她更加恐惧倘若自己这一次不会回来,这人的身边会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知道,这个人,她不想放开,一点也不想。
她在她的眼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她伸出手,覆在只会倒映出自己一个人的眼睛上。
韩笙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她撑着伞,手掌伏在纳兰婉清的脖颈处。
不知是谁开始主动,那种仿佛压抑了很久未得到解放的力量,推动着两人没有任何缘由的吻在了一起。
伞掉落在地,雨淋在她二人的身上,衣服早已被淋湿,两人却未察觉一样,由最初的浅吻到后来难舍难分的深吻。
韩笙握住纳兰婉清的手,淋淋的雨声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最后她抿着唇,领着对方回到自己所在的病房。
关上门,她捧着她的脸,认真的像是要隐在记忆中一般的深刻。
她们再次吻在了一起,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掉落,细微的喘息声,叠在床上的身影,甜腻的味道,渐渐地让室内变的旖旎缱绻。
彼此的缠绵,像是要堵住心中害怕的缺口。
纳兰婉清绯红着脸,双手环上韩笙的脖颈,她的眼中雾气氤氲,眼角不只是因为欢愉还是别的,慢慢的坠下一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