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阳神色了然看向他,似乎在强调他所说的话。乐-文-
“……”
倪明昱沉默一会儿,开口道:“也是,她黏你黏的厉害。”
话语中,虽然没有不满,却能听出那点吃味。
厉泽阳舀了溪水洗手,薄唇轻挽起来,心情明显因为这话而轻松不少。
他们两人,有着不一样的背景,职业各不相同,却因共同放不下的人相识,感觉其实很微妙。
会下意识去比较、设想,虽然都是无聊之举的消遣行为,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稍作休息之后,厉泽阳搀着倪明昱,舍弃了溪边平坦的地方,而是重新进入密林深处,适合掩去行踪。
至始至终,厉泽阳都没有问是谁跟在倪明昱身后,也没询问来时路上那几个雇佣兵的事。
天色渐晚时,带来的通讯器终于有反应,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大致拼凑几句话,第二阶段演习结束,珠城军区方胜。
听到这里,倪明昱首先将视线看向身侧,见他表情依旧淡然,情绪并没有任何拨动,垂下头笑了笑。
所以,于向阳拼尽全力想要在这次军演中与他对决,想要证明的那些,与这个人来说很可能并没有任何意义。
厉泽阳把通讯器关掉,也没有打算再联系搜救队,抬眼问:“笑什么?”
“我笑湖城那帮人,对方总指挥都不在,竟然还能输。”倪明昱大大方方承认。
厉泽阳眼眸微动,轻声道:“我手下的人不比他们差。”
言下之意,间接承认就算他一直缺席演习现场,也不会改变结果。
这话,并不是对对手的嘲讽,而是对他那群手下的信任。
说实在,裴炎离了他,会是一位很好的军事领导,他也有让他单独发展的意思,碍于爷爷和裴叔压着,一直没与他提。
等这次军演正式结束,这事可以提上议程。
倪明昱眉头微扬,笑道:“陆斌一直想找机会和叶飞扬比试,等回珠城,可以适当向他提及。”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叶飞扬。
厉泽阳略微一点头,沉声说:“回去我会向他提。”
因为之前夏岚叛变的事情,杨胜所在行动组已经被勒令停止接任务,为得就是避免再次出现类似情况。
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很闲。
或许,不久之后,行动组就会瓦解掉,如六年前那样,最后各奔东西。
夜里走在山间危险会增大,厉泽阳让倪明昱先在原地休息,他去附近找隐蔽能休息的地方。
十来分钟后,他才重新回来。
顾及倪明昱的腿上,两人走的时候,步调会放慢,等到他找的目的地时,夜幕已经落下。
不远的山间,还能听到豺狼的叫声。
厉泽阳熟练地生火,从背包里掏出睡袋,扔给了对面的人,其中意思很明显。
当倪明昱提出要守下半夜时,被他果断拒绝。
一夜不睡,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没等对面说话,他再次起身,走向黑夜中。
倪明昱靠在树旁,望着包扎好的腿,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厉泽阳这个男人是有魄力的。
能在军演那么紧要的关头离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至少,于向阳做不到。
而他与于向阳的交情,显然比厉泽阳要深。
就算他是为了夏夏才这么做,但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可见他用情至深。
虽没有自己的岁数大,但通过说话和做事,明显能感受到他的踏实。
所以,丫头黏着他是有道理的。
心里是为自家妹妹开心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确不容易。
再者说,自己的身份疑点太多,但他并没有多问一句。
无论是刚开始见面,还是经历这一天的事情之后,都未曾提及。
之前,他可能还有一些不满的地方,经过这些,已经完全不再有。
不一会儿,厉泽阳重新回来,手里提着野鸡。
与倪明昱打了招呼,他徒步去了溪边,把野鸡处理掉。
虽然这些野外的生存技能,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但一旦碰上这些,动作很熟练,上手也快。
全部清理好,刚准备离开,就见附近不远处传来人声。
“他奶奶的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不死,是长翅膀了吗?”
“别抱怨了,还是尽快把人找到才好,不然三哥非得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
听着声音,大致能判断方向与人数。
三人左右,在他的后方密林中。
他们的话明显说的是倪明昱,如果不解决,等他们找过来通知别人就不好了。
将清理干净的野鸡用布包裹好,提着走向声源处。
“嘎吱——”
脚踩树枝,发出声响。
“是不是有人?”其中一人回头,用手电筒到处照。
另一人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大声道:“靠,你他妈能不能别疑神疑鬼的?”
“我真的听…啊……”
话没说完,石子击向膝盖,直接跪在地上。
另外两人见他如此,对视一眼之后,壮胆朝石子飞来的方向走去。
“呜呜,放……”
两人还没走远,身后是同伴的呼救声,等他们再次回来,同伴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只鞋。
同样的方法,解决三个人,也就几分钟的事情。
等他们再次醒来,浑身上下只穿着平角内裤,其余衣服都用来绑着自己,嘴巴也被布条紧紧勒住,除了呜咽哼唧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在他们前方,生着火,火上是一只鲜香油多的野鸡。
微风吹来,仿佛还能闻到孜然胡椒的气味。
卧槽,这是来烧烤郊游的吧!
三人心里,都忍不住骂街。
厉泽阳听到细微的动静,起身走过来。
湛黑深邃的眸子,在黑夜中,点缀夺人的光泽,语气透着寒意:“谁派你们来的?”
“呜呜……”放弃吧,老子不会告诉你的!
接着火光,能清楚地看清这三人不屑的眼神。
厉泽阳轻嗤一声,缓缓端下来,漫不经心从军靴旁抽出一把小巧的军刀,拿在手里把玩,又问了一遍。
见三人依旧犟着不说,他蓦然抬起手,握着军刀刺向其中一人的下体。
在他惊恐表情下,手腕一偏,刺进大腿根部,离红心只差几厘米。
山林除蚊虫鸣叫,就剩下皮开肉绽的声音。
“唔……”
被刺中的人额头瞬间浮出冷汗,瞳孔因为疼痛骤缩,无力挣扎着。
余下两人,也是一脸惊慌,生怕下一个就到他们。
他们并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除倪明昱之外的人,并且手段如此狠。
厉泽阳眼都不眨地拔了军刀,低沉了嗓音问:“说、还是不说?”
这样血腥暴力的一面,才是他面对敌人该有的模样。
狠厉、绝对不会手软。
“唔(我)…所(说)…呜呜……”被捅过的人拼命地点头,神色惊恐万分,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又给他一刀。
厉泽阳拿刀的手一挥,直接斩断勒住他嘴的纱布,那人的鼻尖瞬间出血。
“…三哥,是三哥派人来的!”
因为血迹,下体黏稠稠的,疼痛的不行,说话也是急吼吼:“军爷您放过我吧,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是我的不对。”
厉泽阳眼眸微眯:“谁?”
那人愣了一下,实在是答不出来三哥是谁这个问题。
厉泽阳将刀瞬间抵在另一人脖子上,没等那人反应,刀刃已经划破皮肤,血慢慢落下,“你还有要说的?”
“唔唔(我有)……”
如法炮制让他说话,他结巴道:“三哥…三哥只是代号,还有人称呼他老三,他是干走私的!”
厉泽阳又问:“让你们来做什么?”
“找到背叛者……”
另一人接话,“然后再杀了他。”
一一问完,三人身上出现多处伤口,且都是能让人痛到不行,却不会当即死亡。
厉泽阳重新回到休息地,倪明昱已经用刀切野鸡,凑合着用布料当碗用,吃起来。
看到他回来,也只是懒懒地掀开眼皮,让他趁热吃。
吃完,倪明昱意犹未尽,不吝赞赏:“你这手艺的确不错,等退伍开家饭馆也不错。”
厉泽阳稍稍摇头,眼中倒是点缀了笑意。
记得那会儿她刚尝到他做的菜,也说过类似的话。
或许,等他闲下来,真的可以开一家试试。
“丫头也曾经提过吧?”
厉泽阳能笑,实在是难得,而能让他如此的怕也就只有丫头,所以倪明昱才会猜测性地询问。
见他点头,倪明昱也是一笑。
吃饱喝足过后,才正式进入解惑时间。
率先提的并不是厉泽阳,而是倪明昱主动开口,问那三人是否是老三这样的人派来的,得到肯定回答,继而垂头,神色隐晦难辨。
该来的始终要来,这么多年也算久了。
这一次,没等倪明昱说话,厉泽阳缓声开嗓:“我不知道你隐藏了什么,也不清楚你接下来的打算,你是夏夏的大哥,在我身份允许、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会尽可能的去帮你。”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
身份是军人,就意味着他不能昧着职业道德与良心,但假若他不是涉及那些,他一定会帮。
正如刚才,他解决那三个小尾巴。
倪明昱依旧垂着头,像是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事实上,他听的很清楚,也很明白。
没得到他的回应,厉泽阳并未再开口,只是靠着树,观察四周情况。
良久,倪明昱才低缓说道:“你曾经带的行动组,很长一段时间是为了影刹的事忙碌和部署,向阳也因此对这事很上心,暗中一直在调查,同时培养可靠人员,也就是那时候,我和他相识。”
他坐靠在树旁,虽然语气平静,但能说出这话,是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是,他和影刹是有联系的。
厉泽阳偏头看向他,没有出声打断,像是在等着他的后话。
“那段时间,是我这么多年过得最昏暗的时候,一度认为自己可能就这么样了,不会再有未来。”说到这里,倪明昱停顿几秒钟,继续说:“迷茫、没有目标,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这样的日子望不到头,而等着自己的,可能是永远跌落到黑暗当中。”
这些话,很隐晦,却已经慢慢将他最致命的一点暴露出来。
厉泽阳眸中略微闪动,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而动容,还是对这话深有感触。
“我是倪家的长子,是夏夏的大哥,也是一名律师,这些身份都没错,可同样的,我还是一位被放弃的……”
“嘭嘭嘭——”
一连三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
倪明昱扶着树站起来,望着一片黑暗的密林。
因为枪声的缘故,惊起一批在树上小憩的山雀,甚至连周遭的蚊虫叫唤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踢起地上的泥土,把火苗灭掉。
随后,将地上该带的东西收拾好,迅速撤离。
这一夜,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而倪明昱那段话的后文,也就没有再继续。
只是,经历这些事之后,两个男人彼此已经相熟,虽不至于完全信任对方,但也不会互相猜忌。
天色渐亮,两人终于来到总部。
四大军区核心领导、代表早已经齐聚于此。
厉泽阳再出现时,刻意将通讯器毁掉,扔进了溪中。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裴炎三步并两步走过来,语调激动。
厉泽阳稍稍点头,让他拿出吉普车的钥匙,送倪明昱先出军演地。
倪明昱出声回绝:“不用,我回向阳那里就好。”
“这里并不是绝对安全,在我没有查清情况之前,还是先离开的好。”
厉泽阳并不是与他商量,而是早已决定,“裴炎,送大哥回珠城。”
裴炎得令,搀着倪明昱,走向停车处。
待两人离开,厉泽阳先找到张宇,接过裴炎准备的军装。
换上之后,直接走向小型会议室。
那里,四大军区指挥员及领导都在。
众人瞧着他进来,皆是一愣。
刚才,他们还在讨论出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囔,人来了,把你们刚才说的话都再说一遍吧。”说话的,是珠城军区的傅景逸。
他在昨天中午之前,已经将西北军区击败。
接下来,便是他与珠城军区的终极对决。
听了他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厉泽阳朝最高领导点头,走向空位坐下。
位置对面,正对于向阳。
领导语重心长道:“出现这事,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的,也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这样吧,先让湖城军区代表发言。”
于向阳起立,朝在座敬礼,拿起演讲稿走到讲台上。
内容大抵就是此次不按导演组安排操作,导致军演效果减弱,造成人员受伤,是他指挥不利,甘愿接受惩罚云云。
态度谦虚上进,最后总结,希望珠城与湖城两大军区今后能和睦,不要因为此番事情伤了两边的战友情谊。
领导频频点头,对他积极主动认错的态度很欣赏。
军人,不服从指挥是错、盲目冲锋是错、事后死不悔改也是错。
在这里,他要看到的就是诚实,错了就是错了,知错能改才是可取的。
掌声过后,领导让珠城军区代表发言。
刘玉峰和林子健目光有闪躲,在看到厉泽阳主动上去时,心里忐忑不安。
在昨天的军演过程中,厉泽阳的指挥十分精准,没有丝毫错误。
所以,一切都应该归结为他们的操作失误。
厉泽阳站在演讲台,将军帽摘下,目光扫向下座。
即使一夜未眠,深邃的眼中布满血丝,也丝毫不能削减他的气场。
站在那里,即使不说话,只稍一个眼神,都能让人敬畏。
调了跟前的麦克风,低沉带着哑意的嗓音:“两军对战,我军失误是由错误指挥造成,后果理应由我承担,鉴于此,我会主动请辞此次军演,由我军裴军官担任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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