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阳没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牵着她来到饭桌旁,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张嫂见小夫妻俩要用餐,识趣的没去打扰,主动把饭厅让出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家政保姆,想想还真是头一次看到男主人如此宠着女主人。
刚开始也觉得可能是倪初夏怀着孕,才会这般,久而久之,是能看出他对她是上心的,不然也不会连夜从帝都赶回来。
望着饭厅和谐的一幕,欣慰笑着。
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倪初夏用完早餐。
此时,正靠坐在沙发上休息。
“就这么抛下那边的事赶回来,真的没事吗?”倪初夏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才稍稍放心。
想起早餐前被打断的话,想了一会儿问道“泽阳,你已经知道我碰到孙涵了,是吗?”
男人点了点头,想到昨晚半夜时分裴炎带来的消息,薄唇紧抿起来。
他谋算的时间是恰好的,却偏偏忽略了南亚那边的情况。
据他了解,影刹回去是那边出了不小的乱子,可见搜集得到的情报并不准。
也或许,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就是为了迷惑。
“昨天受到惊吓了?”厉泽阳伸手捏紧她的手背,用极为抚平人内心的嗓音道:“有我在,不会再有事的。”
倪初夏定定地看着他,将头靠在他胸口,轻声说:“那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当影刹捏着她下巴,残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一度以为这次逃不过去了,无数的念头划过脑海中,最终只有不舍。
之所以惜命、怕死,就是有惦记的人和事,不愿意过早的离开。
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她说,想告诉她,如今他回来了,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他会亲手抓到影刹,让他生不如死。
可千言万语,到最后,都化作缱绻的一吻。
男人的大手轻抚上她的脸,俯身低头含住她的唇,用舌尖临摹她的唇瓣,撬开她的唇齿侵占口腔中的每一寸领地。
倪初夏攀上他的肩头,仰头配合着他。
漂亮的眼睛半闭着,长长的睫毛卷翘着,情动的缘故,睫毛根部微微颤动。
此时此刻,不安的心、恐惧的感觉全部抛之脑后,想的、念的全都是与她缠吻的人。
鼻尖萦绕的、口腔充斥的,全都是厉泽阳的味道。
熟悉、令她异常眷恋。
男人的大手拖着她的腰,即使吻已经结束,他依旧搂着,鼻尖碰着她的鼻尖,额头碰着她的额头,不愿放开。
眼前的人,怀中的人,是他愿意用一辈子去守护、爱着的女人,任谁都不能伤害她分毫。
否则,他必然要让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睫毛颤动,她缓缓睁开眼,低喃道:“泽阳,我能做什么?能做什么才能帮到你?”
她不想做一个,在遇到危险时,只能靠他解救、拖他后退的女人。
男人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怀中,“乖乖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
“听话,你老公还没有弱到连妻儿都护不住。”厉泽阳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
见他坚持,倪初夏知道自己多说也是无济于事,也就没说话。
九点钟左右,杨胜与秦飒来到临海苑。
两人来了之后,就同厉泽阳上楼去书房,直到中午十二点才下来。
下来后,两人的面色都很沉重。
不过,在看到倪初夏的时候,都笑着打了招呼。
倪初夏留他们吃午饭,却被他们婉言谢绝,称自己有事就先离开了。
饭桌上,难免会问及他,让杨胜与秦飒来的事。
厉泽阳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说有事找他们两人去办。
饭后,厉泽阳陪她上楼歇息,主动问及昨天她遇到孙涵的具体情况。
倪初夏眼眸稍稍闪动,把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这次真的应该感谢于向阳的。”
“嗯,这事你不用操心。”
言下之意,感谢于向阳的事,他会全权操办。
让老三把注意力放在他那边,无形中坑了他一把,正好趁此机会约他见面。
倪初夏躺下来,伸手拽着他的手指,问道:“你不睡吗?”
“等会还有事处理。”
男人单手替她捻好被子,轻声说:“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我再走。”
刚毅的侧脸,线条冷硬,总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偏偏,就是这样沉敛凉薄的男人,让她相信缘分,相信爱情。
缓缓眨动眼睛,视线中都是他的面容,逐渐模糊,直至变为黑暗。
厉泽阳见她睡着,没有立即抽回手,而是等她沉睡过去,才起身离开。
下楼时,唐风已经赶来。
她在今早就得到消息,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心里还有担心。
“老大,嫂子没事吧?”
厉泽阳摇头,叮嘱她在自己不在时,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没有事最好不要离开别墅。
唐风应下之后,就上楼守在主卧外,从未有过的谨慎。
*
开车离开临海苑,厉泽阳先去了一趟军区大院。
没有回将军楼,而是径自来到厉建国的办公室。
即便出来匆忙没换上军装,有他这张少将的脸在,一路畅通无阻。
推开门,几步就走到老人家跟前,喊了声爷爷。
“啪嗒——”
钢笔笔帽落在桌上,发出声响。
厉建国摘掉老花镜,眯了眯眼,说道:“你这小子怎么在这?”
派他去帝都军区学习,少说也要三天的时间,今天才第三天,怎么就跑回来了?!
“影刹出现在珠城,我申请成立特别行动小组。”
一句话,解释了他为何出现在这,也把来的意图表达清楚。
厉建国消化完他说的话,把钢笔合上,轻敲桌面道:“泽阳,爷爷虽然是珠城军区的司令员,但很多事情不是我批准就行的。比方说,影刹的事情,就不再我的管辖范围。”
‘影刹’是一个组织首领的代号,南亚最大的军火头目,不管对珠城军区,还是其他军区,都是不小的威胁。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在没有接收到任何命令下,也是不能插手国际刑警的工作。
“我知道您能办到的。”厉泽阳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退缩。
厉建国拧着眉,语重心长地开口:“泽阳,爷爷即便能做到,你奶奶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你如今都快是孩子的爸了,做事要多为妻儿考虑,你比我了解影刹,稍有不慎他必定会报复。”
见他不说话,老人家苦口婆心劝说:“不是说爷爷保不住你们,不愿意蹚这趟浑水,只是很多事情不去做就能规避风险,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他这个孙子,性子太执拗。
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去改变。
有时这样是好事,但有时却又不好。
厉泽阳沉默着,关于厉建国说的,他当然是明白,可如今的情况由不得他。
于是,开口说:“爷爷,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这事我必须要做。”
“你!”
厉建国看着他坚定的模样,叹了口气,“罢了,你总得给我向上报的时间吧,过几天给你答复。”
厉泽阳稍稍放松,朝他弯下腰,道谢后便离开。
之所以决定成立特别行动组,一来是有军区做后盾,人员调度会方面,二来是觉得唐风、飞扬他们不该被埋没,事情如果顺利,等结束让他们挂上珠城军区的军籍,不成问题。
离开军区大院,开车去了珠城于家。
上次踏足这里,还是半年多以前。
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按下门铃。
“请问哪位?”说话的,是于家的管家。
厉泽阳自报家门,那边有一刻的停顿,之后让他稍等片刻。
三分钟后,管家打开院门,领着他走进别墅。
“厉少将,先生正在回来的路上……我去给你泡茶。”
管家对待他的态度,还是很恭敬。
厉泽阳没让他忙活,开门见山:“不用麻烦,我过来是找你家少爷的,他在家吗?”
“少爷……他在家的。”
管家有些为难,说道:“我上楼帮您叫他下来。”
厉泽阳回:“好,麻烦你了。”
管家重新回到客厅,说道:“厉少将,少爷这个点正在锻炼,他让你在这等一会儿。”
其实,于向阳的原话并非这么说的。
但毕竟眼前的男人,是珠城军区的少将,还是先生恩师的孙子,就这层关系,他也是万万不敢把原话说出来的。
厉泽阳询问是否能上去。
管家回想,少爷并没有说不准,于是领着他上楼。
器材室,于向阳正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
听到动静,他并未停下,反倒是调快了速度。
厉泽阳走过去,靠在一旁道:“午后锻炼,这么多年的习惯倒是没改。”
于向阳神色微愣,紧抿嘴唇,没接话。
想过他会找自己,却没料到第一句话会是这般熟稔。
说完这句话后,厉泽阳也没再开口。
双方皆保持沉默,最后是于向阳没崩住,用讽刺的语气问他来这做什么。
厉泽阳回:“表示感谢,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于向阳冷哼一声。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差不多,不然这家伙怎么会感谢他?
关掉跑步机,他拿了毛巾走进浴室,‘嘭’的将门关上。
于向阳从浴室出来,没见到他人,轻嗤道:“就知道会是这样!”
等他下楼,看到原以为离开的人坐在沙发上与他爸交谈,如刺梗喉。
“快过来坐着,泽阳说是专程来找你的,你们年轻人说说话。”于诚拿起军帽起身,把位置让开。
于向阳用毛巾擦着头,冷声问:“你来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表示感谢;第二,达成合作。”厉泽阳表达的很清楚,目光尽显诚挚。
又是一声嗤笑,于向阳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如果你是因为倪初夏的事来感谢我,大可不必,我不是因为你才出手相救的,至于合作,不论是什么,我都不感兴趣!”
厉泽阳笑看他,“真的不感兴趣?”
“当然!”
于向阳眯眼看向他,直接下逐客令。
“你会同意的,我等你来找我。”
尽管他的态度恶劣,但厉泽阳始终都未被激怒。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起身离开。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与他,自己还是了解,他定然会同意,不过是时间原因。
当年的事,让他们分道扬镳,如今,却又有了合作的机会。
……
于向阳坐回沙发上,脑中想着临走时的那番话,气不打一处来。
于诚换好衣服下楼,见厉泽阳已经离去,不免说上两句,“他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说两句话,留他下来吃饭也好啊。”
“爸,厉泽阳一直对你有意见,还有潇潇的事情,也都是因为他,这些你都忘了吗?”于向阳干眼瞪着他,“难道就因为他姓厉,是厉老的孙子,所以连带着我也要去奉承他?”
于诚脸色变了变,厉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最清楚不过。”于向阳起身朝楼梯处走,被于诚喊住。
“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什么叫我最清楚不过?”于诚看着他,胸口起伏明显,“是,泽阳对我有意见,那是因为他还没弄清楚老厉当年的事,你妹妹的事,说到底是她看不开,怨不得别人。”
“这是你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他。
于诚拦住他的步子,与他理论,“你和泽阳当初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因为一件事闹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这些年,光看着两人无形斗争,都觉得累,偏偏当事人都不愿意退让。
“当然不够!”于向阳怒吼,眼眶泛红,“那是一条人命,是曾经和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么……怎么能下得了手?”
这件事,一直被他藏在心里,让他如何能释怀。
于诚轻拍他的肩膀:“向阳,逝者已逝,责怪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况且,当时泽阳那么做并没有错。”
“所以我们永远说不到一块去,你就应该让厉泽阳当你儿子。”
“你,于向阳……你给我站住!”
于诚见他拿了车钥匙走出家门,气得大吼,“孽子……”
于向阳坐上车,直到驶离大院,耳根才清净。
阵阵风从窗外吹来,将他微湿的头发吹干。
漫无目的开车在路上行驶,思绪纷飞。
记忆,一下就回到了六七年前。
当时,他也不过是刚从军校毕业的小伙,自命不凡。
不过,比他还傲慢无礼的人,要数厉泽阳。
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那时候,他还没有真的钦佩他,纯粹觉得他能那么拽,不过是因为家境罢了。
只是后来,基地过来秘密招人。
厉泽阳、杨胜、杨利和他参加了选拔,无一例外的被选中。
而后的日子,便是长达一年的封闭式训练。
在那里,有太多优秀的人才。
有擅长远程射击、有擅长近身搏斗……以至,将他的骄傲全部碾碎,一度怀疑自己是废物。
基地从不留没有用的人,只有在年终考核中取得成绩,才能最终留下。
一年的时间,吃住训练都在一起,感情就深厚了。
在他印象中,最深的还是厉泽阳为他出头的那次。
每三个月,都会有老一批的成员过来,他们会挑选弱者,被挑选者有两个选择,第一打败他们,第二滚出基地。
要知道,在那种孤注一掷的情况下,被基地除名,就等于什么都没有,往后的发展都会艰难险阻。
所以,很多人宁愿被打死,也不远选择最后一条路。
很不幸,在第三次三月挑选中,他被选中了。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毅然决然选择第一条。
可偏偏就是那么倒霉,挑战前一天,高烧不退、四肢无力。
面对这样的身体,即便再有心,也无力了。
在他都已经做好被打死遗弃时,厉泽阳挺身而出,要代替他去参加。
事先并没有规定不能有人代替,找到这个bug,他便与那些老一批成员理论。
虽然最后的结果他们同意厉泽阳代替他,但也有苛刻的附加条件,原先是打败一人,现在却是打败所有。
以一个人之力,去打那些都有过实战经验的老手,简直是以卵击石。
可是,就是这么过分、不公平的比赛,厉泽阳做到了。
那天,到了最后,下起了暴雨。
他看着他把那些人打趴在地,哑着嗓子告诉他,“向阳,我成功了。”
从那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值得敬佩的,是他生死之交的好兄弟。
事与愿违,就是这样让他一度折服、敬佩的男人,却做出让他无法理解也不可原谅的事情。
纷飞的思绪收回,于向阳紧握住方向盘,眼神中划过痛苦。
车子到达雁宁路段,蓦然间,几辆机车逆向行驶而来,速度极快。
于向阳眉头一皱,迅速打死方向盘,避免与他们迎面撞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避让,车子在路中间旋转一百八十度,车头直接撞上路上的护栏。
紧接着,雁宁路来往的车辆纷纷碰撞,虽不致死,但却破坏交通路段。
猛烈地撞击下,于向阳脑袋一阵懵,耳朵也出现耳鸣现象。
几分钟后,才缓过神来。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踉跄下了车。
周边车主想围上来,但见他除了额头擦伤,还能走就没上前。
“嗖——”
轻微的动静过后,于向阳车的副驾驶车窗突然粉碎。
围观的群众以为是碰撞造成,并没有注意,当于向阳却察觉到不对。
那是消音枪的声音,绝对不会有错。
意识到这一点,于向阳目光锁定那几辆被撞翻的机车,双手紧握住。
“哎,这位先生,警察没来你不能走。”
“你现在开车很危险。”
“……”
众人七嘴八舌,最终也没能阻止他开车离开。
于向阳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摁了额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在人群的喧闹中,他将车退到车道,换挡踩油门,呼啸而去。
那个路段的人会越来越多,在刚刚那样混乱的情况下,他无法判定,那枚消音枪的子弹是从哪里射来,如若射击的人再来,必定会伤及无辜。
离开雁宁路,于向阳朝着空旷的路段行驶,不时注意身后及周边的车辆。
车头严重撞瘪的车,最终停在了珠城交警大队门外。
于向阳主动报了案,把车押下,留下联系方式,离开交警大队。
经过药店,进去买了纱布和双氧水,简易包扎后,掏出手机拨了电话,“把十五分钟前,雁宁路段的交通录像搞到手,给我找出是谁开得枪……其余的事你不用管,办好这件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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