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总以为偷懒可以瞒过老师，但事实上只要是个合格的老师，孩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他其实都一清二楚。
玉鼎真人见杨戬上山来问问题，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是深以为然。
看来这孩子没有耽误时间，确实是认真思考了的。
而且杨戬问的大多不是术法，而是对“道”的领悟方面的问题，这就和拘于“形”的道士大为不同。
在玉鼎真人看来，自己教给徒弟的那些法诀看似神奇，但其实都是些小术，是那些有大道行的仙人所留下的游戏之作，供天资愚钝之辈去学的东西，先辈们留下来的理解和感悟才是无价之宝。
至于法诀这玩意，就好像是高手留下来的乐高积木成品一样，天资愚钝的人没有创意，不会自己搭，所以就只能照着高手留下来的“作业”去抄，真正厉害的人永远都是自己玩的。
“《八九玄功》其实为师也不是很精通。”玉鼎真人坦率地承认了，“虽说万法万破，但可以以力破之的时候，为师也不会去钻研，所以你若要修功、修德，‘格物致知’不可少。”
杨戬一听有戏：“我听说‘功德一体’，请问何为功德。”
“功者，内也；德者，行也。”玉鼎真人简明扼要地答道，“积德乃修道之本，德含万法。若是修功有所不明，可以且去积德。”
玉鼎真人的意思姚远一听就懂：这个“道”除了要修心、领悟哲学思想外，同时还要求修道之人要经常做事，也就是积累所谓的“德行”。只有知行合一，方能悟道——这和唯物主义辩证哲学非常接近了。
这和姚远说的“想不明白就先去干点别的事”一模一样。
杨戬狐疑地扫了一眼身旁那条安静的大狗，随后决定按照计划行事。
“既然如此，弟子想要‘格物’...洞口那块‘石敢当’，不知可有镇风水的用意？”
“哦，你要格那块石头？”
玉鼎真人压根就没有在意过洞口那块顽石，且不说那石头不过是他在立洞时顺手找来的，就算它真的是什么世间罕见的宝物，那也不如徒弟的一个顿悟更重要。
“嗯！”杨戬点头称是。
“拿去吧。”玉鼎真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身旁的蒲团上还摆着一炉新烤出来的饼干。
......
等到玉鼎真人听到洞外叮叮咣咣的声音，出来查看时。杨戬和哮天犬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
“对，两片石轮正反面都要刻出槽，你先把外面磨圆，我来画螺旋线...”
姚远将两片石轮内部描出了旋线，然后看准位置便是一爪下去，石头上顿时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爪痕。
围绕着自己画出的旋线，姚远连续动手，将斜纹画成了自己记忆中的形状。
磨齿的倾斜度越高，那么推磨时就越省力，但磨出来的成品中麦麸和面粉的混杂程度也就会越高，面粉质量也就相应变差；齿越直，那么面粉和麦麸的分程度也就越高，但需要用的力量也就越大，面粉也就没那么细。
所以，想要磨出比较好的麦子，这磨齿的深浅、长度、倾斜度都需要精心计算才可以。战国和西汉时的先民们能发明出合格的石磨出来，耗费的实验工时恐怕不会少。
当然了，如果能说服未来的爱美人士以“健康”为由，只吃全麦面粉或者含有一定麦麸的面粉的话，那么开面粉厂的一定会非常高兴地把所有磨具的齿都换成大倾斜度的——出料又多、转起来还更省电，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哮天犬一爪一爪地在石头上刻着沟，一旁的玉鼎真人感觉有些不能淡定了。
他的眼力和感知都远比杨戬要好，所以自然能感觉到更多的东西，姚远那轻描淡写的动作并不能妨碍玉鼎真人作出自己的判断。
这犬好像...不止五层了？
他慢慢走到越来越具雏形的石磨旁，忍不住出了声。
“好利的爪子！此功何名？”他问。
杨戬这才发现玉鼎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洞中踱了出来，连忙停下了敲石头的手头工作。
“让师尊见笑了...”杨戬可不想让自己教狗狗八九玄功的事暴露出去，“此技名曰...”
“哮天犬不外传の秘技之十五——散魂金爪！”姚远中二十足地汪了一嗓子。
“...散魂金、金爪，啊哈哈...”小姑娘摸着头，一脸的憨笑。
“‘散魂’金爪？”玉鼎真人眯起了眼，“金爪是名副其实，只是这‘散魂’却是名不符实啊？”
“啊？我是说...师尊说得对，我乱起的。”杨戬继续装傻。
见小姑娘不肯道出实情，玉鼎真人也乐得继续装傻。
反正八九玄功是玉虚宫的功法，也没说具体让他怎么用，杨戬学后教给了谁他也管不着。
“道士不可打诳语，既然名为‘散魂’，总不能堕了它名头。”
玉鼎真人沉吟半晌，突然放低了声音，道出了一连串的口诀。
姚远初听有些诧异，但还是将它们记了下来。
玉鼎真人念完了口诀，声音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此术名曰‘振魂’，或以丹田之气叫名，或以肺腑练就精华，皆可为之。
但凡三魂七魄未成元神之辈，皆可以此术使其魂魄不居一体，散在各方，几瞬后方可复原，尔等便可趁机制之...你可听清了？”
杨戬大喜过望：“听清楚了！”
姚远也跟着摇了摇尾巴。
“好...你那八九玄功大成之时，元神练就，便可不受此术所制。为师且先说与你听，免受振魂之厄。
至于那犬...你且仔细监督，定要让‘散魂金爪’不负‘散魂’之名。”
“唯！谨遵师命！”杨戬连忙应道。
玉鼎真人飘然而去，留下了原地大眼瞪小眼的姚远和杨戬。
“唔...师父还没有传授我任何术法呢，居然就先教了你一个...”杨戬撅起了嘴。
“还不是因为真人他知道你一定会闯祸，所以要我来跟着收拾？”姚远看得一清二楚，“这术法教给我其实就是教给你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可是好像没什么用...”杨戬挠着头说，“只是让人精、神恍惚、涣散一下，伤不到一星半点的气，更伤不到根本。”
“嚯嚯嚯，天真！对方精神涣散后，你再往他后脑勺上来一棍，这不就伤到根本了？”姚远汪汪大笑。
“哮天犬，你好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