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路由神情惊变,白美美担忧地望着李路由,李存善却是笑了笑,把手抽了回来。
李路由望着李存善,这个没有心跳的男人。
“其实在你出生之前,我就应该死了。”李存善拍了拍白美美的手,示意她不要打断自己,平静地望着李路由,“这是一件很让人对于这个世界绝望的事情,那天我像寻常一样离开宿舍,前往高尚林老师的研究室,在路上我碰到了抢劫……你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中国有多乱,我毫不犹豫地见义勇为了,凶手捅了我一刀,匕首扎进了我的心脏,那个被抢劫的中年男人捡起自己的钱包就跑了……我躺在路中央,看着周围惊讶,嬉笑甚至嘲讽的人们,我绝望地求救,但是没有人理会我。”
“蔺江仙救了你。”李路由感到一阵悲哀,甚至难以愤怒,但依然猜测到了什么。
“当时临死前的感觉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浑身冰凉,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躺在那里仿佛已经清楚自己是个死人,想要睁大眼睛最后接触这个世界。这时候蔺江仙,她就像个仙子一样,和那个年代淳朴的女大学生一样,穿着简单素雅的长裙,戴着一副难看的眼镜,半蹲在我的身前,她说,如果我的命给他,她就可以救我……”李存善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后悔当时不如死去,还是在思量这些年到底值不值得。
李存善答应了,李路由可以想到,就要死去的人,哪里还能思考,只怕不论蔺江仙说的什么,李存善都会答应。
“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却活了下来。”李存善轻咳了几声,按着自己的心脏,“我的心不跳了,我却比我的两位哥哥,还有那些师兄师弟们看的更清楚,那个他们眼中的仙子其实和魔鬼没有什么区别,那时候如果我拒绝了蔺江仙,我相信,她会看着我死去,当然她不会嘲讽,也不会惊讶,更不会难过,她只会站起身来,从我身上跨过去……一点情绪都没有,她甚至连先把我救活,再考虑如何控制我的想法都不会有。这样的人,和西方传说里让人出卖灵魂做交易的魔鬼,有区别吗?”
“所以这就是你心甘情愿被她控制,背负着叛国罪名来到美国的原因?”李路由相信李存善的眼光,他说的不错,蔺江仙确实会是这样的人,他从前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母亲来看待,自然还拿着普通人的心思揣摩她,可是现在知道蔺江仙的真实身份,李路由却更能懂得这种人的心态,在某些方面来说,蔺江仙的淡漠和安南秀的傲慢有一些共通的地方,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心甘情愿未必,无可奈何却是真的。这样一个可以让我生让我死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听她的?我还有哥哥,还有亲人,老李家一大家子族人,后来又有了你们兄妹……”李存善站了起来,似乎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美美,把钥匙给李路由。”
白美美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擦了擦通红的眼睛,随手摘下头顶一个亮着的灯,那圆乎乎似乎没有一丝缝隙的玻璃灯在白美美的手中转动着,然后就像魔方似的裂开一条条缝隙,左右移动着,露出了中间小小的空间,里边躺着一枚钥匙。
李路由讶异地看着那肉眼几乎无法看出来的接缝,如此精密的切割技术代表着极高的科技水平,更让他佩服的是,如果有人来这里搜查,大概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灯,却没有人会注意到灯泡里边藏着东西。
“这是瓦伦华科大学体育场更衣室里储物柜的钥匙。那些资料就放在那里。”李存善解释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
“如果存在银行,只怕等于拱手送人,藏东西最高明的莫过于随便找个地方挖个洞埋起来……体育场更衣室人员繁杂,没有人会想到我把东西藏在哪里……前一阵子有些捣蛋鬼总是把储物柜撬坏,学校更换了一批特别坚固的储物柜,放在那里很安全。瓦伦华科大学总是以自己的冰球队为傲,这个季节你们来肯定会让你们观看冰球比赛,你去储物柜里拿东西也没有人会注意你。”李存善说完,有些疲惫地闭了一会眼睛。
“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交给我?”李路由不明白,这可以说是李存善毕生的心血,也是蔺江仙想要的东西,李存善交给他,可以说是决定不再受蔺江仙的控制了?
可是,李存善的命,捏在蔺江仙手中啊。
“我要你交给蔺江仙。”李存善握了握白美美的手,脸上的笑意却越发轻松安逸了。
“为什么?”李路由更是不解,有这个转手的必要吗?还是李存善原来说的,他只信任自己的儿子,别人来拿他担心最后落不到蔺江仙手中?
“孩子……如果你把我当成你的父亲,你就明白了。”李存善伸出手来,似乎想抚摸李路由的脸颊,最后轻轻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不要直接把这些东西交给蔺江仙,让她答应,从此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再干涉你们兄妹的生活……脱离她的控制。这些东西对蔺江仙非常重要,她会答应的,从此以后,你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她的棋子,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了。”
“那你呢?没有这些东西,蔺江仙不会让你再活下去。”李路由心头一颤,咬紧了牙关,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
李存善脸上的笑意越盛,眼角的皱纹褶起一层层的发散出去,“来到美国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在你们年幼的时候,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那么我一定要为你们的将来做些什么,所以我努力做到了现在的这一切,为了你们能够有自己的将来。”
李路由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这个虽然高大,却格外虚弱,佝偻着身子的男人,还有那个强大到似乎能够掌控一切的女人。
这是他的父亲,那是他的母亲。
李路由的眼角湿润,有些模糊,眼前这个男人让他明白了,自己应该怎么对待谢小安肚子里的孩子。
父爱如山,沉重到让人无力抗拒。
“至于我,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早就应该死去了……”李存善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指,擦了擦李路由的眼角,“不过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李子大概已经忘记了我这个父亲……那就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妹妹生来就应该受到哥哥的保护,你是哥哥,是个男人,这些东西你理所应当地要独自承担起来。”
……
……
李路由离开白美美的家时,天已经泛着朦朦亮的微光,李路由双手插在兜中,脑袋往衣领子里缩了缩,借机看了看那辆福特车,里边那个监视的男人正睡得香甜,看来这次监控他只当是例行公事。
回到酒店,李路由避开监控,轻松地跃上了自己的那个楼层,来到安南秀和安知水房间的窗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窗户钻了进去。
两个女孩子正睡的香甜,房间里的暖气十分舒服,安知水的睡姿没有她白天表现的那么文静优雅,睡裤脱下来一半露出了乳白色的小内裤,小内裤陷进股缝里勾勒出诱人的深凹,李路由连忙把窗户关上,免得冻坏了两个都没有老实睡在被子里的女孩子。
李路由从窗户上滚了下来,安南秀就睡在靠窗的床上,李路由趴在墙壁和床边的中间,慢慢抬起头来,尽管知道打扰安南秀的晨梦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但是李路由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担心安知水在陌生的地方睡的太浅,李路由不敢直接喊安南秀,只是轻轻地推她。
安南秀却一点醒来的意思也没有,嬉笑了一声,嘴角弯弯翘起,扭了扭身子哼哼了两句,又一动不动地继续睡。
“吃早餐了……”李路由考虑到自己刚才开窗也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说不定安知水睡得死了,小声喊道。
早餐没有温暖的被窝吸引人,安南秀毫无反应。
“斗地主了……”
“安水水这个笨蛋……”安南秀哼哼了这么一句,转过身朝着另外一边了。
李路由想不明白,斗地主和安知水是个笨蛋有什么联系,如果说起斗地主就联想到安南秀是个笨蛋还差不多。
“安南秀……去抓恐龙了……”
安南秀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望着李路由,打了个哈欠,“好啊,我要抓好多只……”
“睡得和猪一样……幸亏是我,换个人都把你给抓了。”李路由没好气地说道,他穿着棉外套,房间里温度有些高,实在有些太热了。
“猪啊……我要抓恐龙,哪里有猪?是你吗?”安南秀的手掌在李路由的脸上一阵抓一阵揉,开始烦躁起来,“热死了,我要吃冰棒,还有我讨厌这床被子的颜色!”
“快起床了,和我去救人。”李路由小声催促着。
“是你要死了吗?”安南秀更加不耐烦。
“我好好的!”
“那我谁也不救,你再不让我睡觉,你也去死好了。”安南秀的小脚从被窝里踢出来,试图去把李路由的脸蹬到墙上去。
李路由一把抓住那细腻浑圆的小脚,她也不顾自己这样子把睡裙下边的小内裤都露出来了,被窝里那种小女孩温暖甜腻的奶香味扑面而来,竟然让李路由有些饿。
把她塞回被窝,李路由解释道:“要救的人不是我,是我父亲。”
“你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安南秀疑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