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我再一次拒绝了杨老夫人,想必她不会再来烦咱们了。”
“为什么?”
“你不了解杨老夫人的脾性,是个很要面子的。这些年来杨家虽然富足安康,但仕途上已无更大作为,但依然维持着表面的荣华。早在三年前,我就听说杨家已靠四处塞银子才维持着如今威风的局面。如此死要面子之人,就算有求于人,也是遮遮掩掩,或是找第三方说情。今日咱们这般落她的面子,哪还有脸面再出现在咱们面前?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她不会再出现在咱们面前了。”
面子能值几个钱?徐璐不敢苟同。不过,她现在也衷心期望,杨老夫人是个爱惜颜面之人,不可能顶着受人耻笑的下场把孙女给人作妾。
“爷的大姨母从浙江远道而来,特地来看你,咱们这般对她,不大好吧?”吃过晚饭后,徐璐给凌峰宽衣的时候,才问了出来。她也事先问清楚了,那徐夫人确实是从浙江嘉兴过来的。嘉兴离泉州也还有一大段距离,走水路也要大半日,人家一抵达泉州就来看望凌峰,却被凌峰给气走了,显然是不礼貌的行为。
“你呀,什么人的话都要相信。她或许会来看我这个名义上的侄儿,但也绝不会特地来一趟的。还不是为她的闺女而来。”
凌峰对徐夫人这个大姨母并不亲近,平时也很少来往,但对于徐夫人的动静却是无比了解的。
原来,徐夫人确实不是特地来看望凌峰的,主要是给女儿撑腰来了。
徐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徐梦兰,只比凌峰小一岁,夫家也是当朝新贵吴家,今年年初吴家太爷逝去,一家子要回乡守孝。徐梦兰的夫君是吴家第三代孙子,太爷去世,按理孙辈是不必回老家守孝的,但因徐梦兰的婆母不喜这个媳妇,便借着习惯了儿媳妇的服侍为由,强行把徐梦兰带回了乡下。
徐梦兰尽管不愿,但为了孝道,也不敢反抗婆母,只能眼睁争地看着自己的夫君,把貌美表妹收入房中,而她本人却只能得跟着公婆一道回乡下服侍婆母。
好巧不巧,吴家的老家也在泉州,虽没有在城里,但离泉州城也并不远,马车半日功夫就到了。
徐夫人心疼女儿,却也鞭长莫及,这回因徐家姑太太病逝,徐夫人身为舅母,大老远的也赶去了嘉兴奔丧。给大姑子料理了丧事后,徐夫人想念女儿,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泉州,一来是看望女儿,二来也是起震慑作用。
徐璐总算明白了,徐夫人应该是看了女儿后,想着凌峰也在泉州,自然要走一趟的。然后半路里碰巧遇上杨老夫人,双方一拍即合,然后的然后,就有了刚才的事儿。
虽然还有诸多疑问,但徐露也不打算再过问了。
刚才瞧徐梦兰脸色枯黄暗淡,比凌峰还要小一岁,面容却苍老如三十妇人,“梦兰表妹,大概在夫家过得并不如意。”徐璐委婉地说。
凌峰不可置否,“人是大姨母替她挑选的,日子是她自己过出来的,好与不好,又与咱们何相干?”
话虽如此,但凌峰也太冷酷了些,好歹徐梦兰也是他的表妹呢。
不过徐璐也没多说什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与徐梦兰没有过多了解,但刚才一番接触下来,她已有初步的评价……死板而僵化,被所谓的《女戒》给教化成木头娃娃了。从凌峰嘴里得知徐夫人也是极爱面子讲排场的,今日在他们跟前吃了挂落,受了挤,短时日内,是不会再有脸面来登门了。
徐璐巴不得如此,她实在不喜这些所谓的长辈的嘴脸。
似感受到徐璐的失落,凌峰以为她还在为徐夫人的事儿不满,便安慰她说:“大姨母那人你不用放在心上,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这回你狠狠打击了她的气焰,以后就会收敛了。绝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我才不担心这个。”徐璐慢吞吞地说。主要是她嫁给凌峰也有大半年了,三个月前也行了人伦大礼了,虽然房事并不频繁,但也规律,怎么肚子还没动静呢?
犹记得当初自己的娘嫁给父亲,不到三个月就有了的。田氏进门后不到一年,也生下了妹子徐琳,怎么自己却毫无动静呢?
“担心丽娘会进门?”凌峰不以为然,“爷可没那么多心思花在内宅里,家中有你就足够了。”
徐璐多少还是了解凌峰,他是有报负的人,又因身份敏感,更要一心往上爬,光宗耀祖。自然满门心思都扑在官场上,当然就不会把过多精力放在内宅里了。他说得也对,女人多了可不是好事,代表是非也就多了。尤其像凌峰这样的封疆大吏,本来就是言官重点纠察的对像,内宅不宁,必会对他的仕途造成冲击。所以他情愿被人说成惧内,也不愿收纳太多女人在内宅。
尽管洪氏戚氏是带着圣命光环进入凌家,但凌峰依然毫不理会,一来是不喜被人左右,二来也证明,凌峰这人,在女色上头,确实是刻制而理智的。
徐璐放下了对姨娘们有可能分宠的担忧,但另一个忧虑又冒了上来,她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
这日里,凌峰从外头回来,因忙着衙门里的事,这阵子回来的都比较晚,大多时候,神情疲惫,精神却奋亢,显然是先前的计谋凑效了。
徐璐习惯性地从丫头手上端来一杯热茶递给他,趁他喝了后,一边替他宽衣,一边问:“看爷走路都有风,想必是心想事成了。”
凌峰尽管崩着一张俊脸,但那微扬的唇角已出卖了他的内心,“看夫人也是春风满面,想必夫人也是身心气爽,舒适惬意了。”
徐璐说:“天天都有喝不完的酒,赏不完的花,品不完的茗,都吃得快吐了。哪来的身心气爽?”春日风光正好,这阵子凌家门房可是收了不少的贴子,全是邀请赏花品苟,红白喜事不说了,不得去也得去的。但那些可有可无的宴客,徐璐从刚开始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能躲则躲明。还真应了那句话,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烦恼,上位者也有上位者的无耐。
凌峰神秘一笑,“爷说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夫人对付妾室的手段。”
徐璐心里一惊,她这阵子都是上午参加某家的席筵,下午回来,半日时光无事可做,就只有拿洪氏戚氏二人玩儿了,但这事儿她做得比较隐秘的,凌峰从来不过问内宅的事儿,她还以为他一直不知道呢。
“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徐璐装傻,心里却有些忐忑,难不成,凌峰嘴上说着不喜被人安排,实际上内心里还是喜欢左拥右抱?
“小狐狸,少在我面前装傻。这两日夫人可是不得闲呢,怎样,逗弄两个猫儿,可好玩?”
这下子徐璐越发笃不定了,也不知凌峰是作如何想的,主母打压新进门的妾室无可厚非,无论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不让男人发现就成了,否则就落了下乘。她也猜不出凌峰此刻的心思,所以只好装傻,“爷浑说什么呢?虽然洪氏戚氏二人不服管教,但先前也教训过了,又怕板子打得太重,落下病根,圣上若是问起来,不好交代。我这才特地让人送些补品过去聊表心意呢。”徐璐又眨眨眼地望着他,“我还让丫头借着爷的名义送去呢,呵呵,也好让她们安心。”
正这时,墨香进来禀报,“爷,夫人,洪姨娘戚姨娘来向爷和夫人请安来了。”
徐璐:“……”
看着妻子的脸色,凌峰非常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徐璐被他笑得恼羞成怒,忍不住道:“有什么好笑的,早不来晚不来,偏要等着爷回来后就赶过来,哼,司马昭之心。平日里可没见她们对我殷勤过。”徐璐是真的恼怒了,又还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胀胀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并不强,也就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已恢复了脸色,对豆绿吩咐:“让她们进来吧。”然后对凌峰说,“两位姨娘来咱们府上也有大半月了,却一直没有见过爷。虽说是她们咎由自取,但传扬开去,还道是我这个主母心胸狭隘,故意拦着不让爷宠幸两位姨娘呢。”
凌峰不说话,只是盯着徐璐笑,徐璐被他盯得不自在,忍不住瞪了他,嚷道:“爷这样看我干嘛?”
“既然你都说自己心胸开阔了,那干嘛臭着一张脸?”
她有么?下意识摸了自己的脸,徐璐冲他呲牙,“人家就是嫉妒,不成么?”
凌峰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
领着姨娘们进来的豆绿刚才听到凌峰的笑声,心里一沉,忍不住剜了洪氏戚氏。
洪氏二人也听到了凌峰笑快的笑声,心里喜悦,又忍不住天马行空地想像起来。
“婢妾洪氏(戚氏)给爷请安,给夫人请安。”洪氏戚氏双双跪地。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让起来的声音,二人忍不住抬了头,看向坐在双人坐的榻上,那斜靠在抚手上的青年男子。
屋子里烛火通亮,照射出一张英俊而威严的脸宠来。这张脸宠,说不出的俊逸,那英气的眉,狭长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以及少见的方唇,如刀刻般,无一不完美。就算下巴处冒出来的有些微的胡茬子,也无损他的英挺迷人。
洪氏戚氏在京中,也是见过不少美男子的,但像凌峰这种把威严贵气与俊美结合得完美无二的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望着一脸媚色如今满脸的痴迷神色的二人,徐璐早就见怪不见了,但仍是忍不住暗骂了这个男颜祸水,见凌峰只是微掀了眼皮子,却没有开口的打算,徐璐不得不让她们起来。
“今儿怎么有空来?身上的伤,可是好了?”徐璐问。
“回夫人的话,婢妾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所以赶紧过来向爷和夫人请安,也特地向夫人陪罪。”
凌峰依然没有说话的打算,徐璐不得不开口,“你二人何罪之有?”
洪氏戚氏大概是早就演练过的,双双呈现一副愧疚的表情来,“先前是婢妾等不懂规矩,冒犯了夫人,如今夫人几十嘴巴几十板子下来,已把婢妾打醒了。后来婢妾才知道,就算婢妾是圣上御赐,但也只是个妾而已。仍然得听从夫人教诲。”
戚氏则说:“夫人教训婢妾,也是婢妾的福气。先前也是婢妾一时猪油糊了心,这才冒犯夫人,还请夫人再给婢妾一个机会,婢妾日后定好生服侍夫人,绝不再犯夫人的忌诲。”
徐璐心里那个气呀,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要给她上眼药水,看来先前的板子打得还是轻了。但她心头还有另一层担心,忍不住看了凌峰一眼。只见凌峰仍然没有说话的打算,甚至心思都不在这儿似的,不由奇怪。这洪氏戚氏二人打扮得如此花技招展,甚至夏衣都穿出来了,要胸有胸,要臀有臀的,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没道理凌峰这么个大男人就不受吸引。
显然,二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脸都绿了几分,洪氏不信邪地放软声音,“爷……”
徐璐赶紧揉了手臂,搓掉忽然冒起的鸡皮疙瘩。她夸张的动作使得凌峰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冷?”
“不冷,啊,是有些冷。我进去加件衣裳,两位姨娘,好生服侍爷吧。”徐璐也想通了,以凌峰的身份地位,他身边不可能没有姨娘的,与其拦着防着把自己变成不知所谓的粗俗妒妇,不如退一步,顺其自然就好。只要不让她们怀孕,控制着她们身边的人,就不怕她们翻出浪花来。
以前祖母就曾说过,男人可以一边与你谈情说爱,但转过身就可以与别的女人打得火热,并非这男人没良心,而是男人天性就是如此,是夫权给予他们嚣张的资本,也是世俗宽容的礼教宠坏了他们,单凭爱呀情呀的之类的玩意,是无法约束的。与其让嫉意把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还不如退开一步,平静接受。
也就是这个时候,徐璐才迫切地希望,如果她有了孩子,就不必如此窜得窜失了。
虽说凌峰现在是敬重她,也满喜欢她,重视她,也真正拿她当妻子,可建立在不对等的身份地位的婚姻,任凌峰如何宠她,敬重她,内心深处,还是有种自卑与不安全感。
古往今来,色哀而爱驰的事儿,亘古未变地演到现在,这时候的她,忽然觉得林夫人的话很有道理。想要在婆家彻底站稳脚跟,还是得有自己的孩子。
那才是硬道理。
进屋子换衣服的徐璐,这时候也彻底想通了,她现在也不是嫉妒的时候,反正拦也拦不住,只要男人不沉迷进去就是了。
徐璐才换好一半衣裳,洪氏戚氏就进来了,她愣了下,还没开口,戚氏已抢先开口,“夫人,婢妾服侍您宽衣。”二人一前一后上前,就要接过豆绿的活儿。
徐璐虽心中讶异,嘴里却道:“罢了,这儿有下人服侍,用不着你们,下去吧。”顿了下,她又说,“你们去服侍爷就成了。”
洪氏戚氏都快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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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有姐妹篇的,《庶女的生存法则》《秀色嫡女》。
其中,《嫡女》写的是凌身的姐姐凌芸的故事。
《庶女》是我的精心力作,写了四年时间,换了三个网站,现在有时候去翻出来重温一下,都挺佩服我,居然能写得出如此好的文来,唉呀,我是不是太不谦虚了?
另外,《嫡女》文中,有一个章节里,凌峰娶的夫人写成了张氏,一直还没去改,主要是没找到在哪一章了。现在特此声明一下,凌峰的元配夫人一直是杨氏,是前任阁老的嫡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