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轻了,起不到震摄的作用,重了,又怕引发反弹。
徐璐一时间犯难了。
她的犯难,就让洪氏戚氏二人受罪更多,瞧她们那湿腻腻的后背,以及颤危危的身子,显然已无法支撑太久了。
“这么说来,先前你们对我,可是一直心存二心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小时候,看到舅舅家的那些姨娘,尤其大舅妈王氏屋里头的那群小妾们,被王氏收拾得极惨,当时她还挺同情她们的,觉得王氏太过残忍,可如今轮到自己,方才知道这里头的滋味。
正值午后不久,阳光更是毒辣的时候,洪氏二人跪在烈日下,也有好一会儿了,二人又是趴伏在地,双手和膝盖支撑着整个身子,这种姿势跪得久了,不说膝盖受不了,腰部和劲椎绝对会又酸又痛。
徐璐却没半分同情心,反而心安理得地想着,得再拖延些时候,让她们多受点苦头才好。以免记不住教训,以后又使妖蛾子。
额头磕在地砖上碰碰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是那么的硌人,只听洪氏靠饶的声音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少夫人恕罪,以前婢妾是有些诛心的想法,不过现在可是不敢了,请少夫人明察。婢妾是真的不敢了。求少夫人发发慈悲,再给婢妾一回机会吧。”
瞌睡也快来了,徐璐眼皮子有些沉重,就说:“我也想相信你呀,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动作,轻描淡写地道:“当初你二人初进得门来,就来势汹汹得要与我打擂台,皇后娘娘赏的戒尺都快断了,结果呢?还是积习难改。如今,还合着外人来算计爷,今日要是恕了你,以后指不定就要拿毒药来药死我了。”
巨大的风轮带来了凉风的同时,也带了不小的声响,洪氏告饶的声音在风轮的搅动下,便有些破碎不堪。
“少夫人,婢妾真的不敢了,若有违背,必遭天打雷劈,要我不得好死。”
“若是发毒誓就可以逸过责罚,那我朝太祖皇帝又何须再立律法?”徐璐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她看着已跪得摇摇欲坠一身汗湿的二人,忽然玩心大起,“你们是朝廷御赐的,又有朝阳公主作大靠山,自然是高人一等,尊贵无比的。如今总算还知道错了,洪氏,我来问你,你错在哪?”
洪氏迟疑了下,这才低声答道:“婢妾不该不经主母同意就私通外人,更不该为着分宠就合着外人与爷下药。可是。少夫人,奴婢这回可是真的冤枉呀,都是那梁氏,若非她……”
“行了,你有几分错,我心里明白着呢,不劳你回回来提醒我。”眼睛越发酸涩了,徐璐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那以前呢,以前可有错处?”
“以前……”洪氏顿了半响,忽然咬牙道。“以前婢妾也有错,不该不经主母同意就私闯爷的外书房,更不该违背主母定下的规矩。更不该主动挑事儿,与吴姨娘贾姨娘闹矛盾。”
“戚氏,你呢?”
戚氏赶紧说:“婢妾以前也有错,不该因一已之私就对少夫人心怀怨恨,明知洪姨娘私通外人,婢妾却未曾禀报少夫人,害得洪氏差点酿成大祸。婢妾也有失察之罪,还请少夫人责罚。”
徐璐对一旁的沁香道:“给两位姨娘签字画押吧。”
沁香和兰香二人一人执一张白纸,上头密密麻麻地记下了二人曾经犯过的过错,然后摊在二人面前。
洪氏戚氏一瞧,绿几乎绿了。某年某月某日,洪氏初进得门来,与主母敬茶,矫诏,称只侍夫,不肯侍主母。同日,洪氏戚氏纵容陪嫁下人聚众闹事,被主子斥责。次日,违背主母规矩,私闯院门,扰主子清梦,被爷各赏两记耳光。某日,洪氏夹御赐招牌,明闯外书房,扰爷公务,被罚戒尺三十。又某日,洪氏仗侍御赐身份,指使下人无故抠打姨娘,被罚戒尺四十,并禁足一月。
二人也还是识得字的,看了上头一笔一条地记着自己犯下的过错,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倒是吓了一大跳,她们才来凌府三个月呀,居然就犯了这么多事儿。
颤抖地伸出手,在上头画了押,洪氏戚氏身子就软了下来。她们总算明白徐璐的险恶用心了,留下她们曾经犯下的错处,到时候就算进了京,她们向朝廷申诉主母苛刻虐待她们,徐璐只需亮出她们的认罪书,凭她们犯下的种种错处,就只有被碾死的份。而当初一力举荐她们的朝阳公主也要落得居心不良的名声。到时候,朝阳公主为了自保,哪还会替她们撑腰作主?
她们不告状还好,若真的向朝廷告状,徐璐手头捏着的认罪书,就是她们的催命符。
见二人脸上总算浮现出绝望的死灰,徐璐这才满意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姨娘洪氏无知狂悖,气傲心高,私通外人,欲以媚药分宠,居心叵测,其行可诛。吾惟欲慰朝阳公主之心,优待洪氏,略作惩戒,以儆效尤。伊从此若知改悔,吾自迭沛恩泽。若怙恶不悛,则家法国法俱在,吾不得不治其罪。”徐璐文绉绉地念完后,面罩冷霜,“洪氏,吾欲罚你每日浆洗主子衣物,你可心服?”
洪氏豁然抬头,看着徐璐冷若冰霜的脸,反驳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颓然地低下头来,低声道:“主母瞧得起婢妾,是婢妾的福份。婢妾领少夫人赐。”
“戚氏,你虽未与外人私通,却隐瞒不报,犯了瘾匿罪,我就罚你每日打扫庭院,直至进京为止。你可愿意?”
戚氏连忙磕头,“少夫人慈悲,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婢妾甘愿领罚。”
等二人蹒跚着离去后,豆绿忍不住开口:“少夫人也忒仁慈了,干嘛要戚姨娘来打扫庭院呀?”
徐璐眼皮已不大睁得开,一边打着哈欠去了里屋,一边说:“我就是要她明白,女人拥有如花美貌,并非就可以为所欲为。”
……
流言的威力是无穷的。
尤其是像梁氏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高官夫人,一旦传出任何丑闻,绝对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热门八卦。
尽管徐璐没有对梁氏怎样,但也深谙真实流言的威力,梁氏就算不被燕家休弃,短时日内,是没脸面再踏出家门一步了。
那日梁氏回去后,就病了,并且一病不起。
一些落井下石之人甚至还亲自登门“看望,安慰”,据说梁氏病得越发厉害,过了两日,燕家闭门谢客。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有关梁氏的流言早已传了无数版本,直至七月中旬,众望所归的有关燕家会对梁氏如何处罚的消息传了出来。
“燕家派了四位妈妈,还带了一打的家丁,亲自来迎接燕夫人回京养病。而燕家老夫人已身染沉苛,想念幼孙,燕大人很是孝顺,挂念祖母,已递了折子上去,去职返京,侍奉祖母,以敬孝心。”
有人惊呼一声,“唉呀,燕大人当真舍得?这可是从三品的实缺呢?多少人想谋划都没门路呢。”
知道第一手内幕消息的官眷则说,“那梁氏一张脸皮已被凌夫人扒得干干净净,连累燕大人也抬不起头来,再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离了也好。不然继续留在泉州,还不得天天让人截背脊骨?”
一些人又叹息道:“可惜了,燕大人其实也还算不错的,却让这种坑人的老婆害苦了。”
“那梁氏做了这等没脸没羞的事,燕家为何不直接休了她呢?”
“人家好歹出自公侯之家,哪那么容易休掉的?大不了就是被弄回去关起来不让出门罢了。”
“这倒也是,娘家雄厚就是这点好。”梁氏无法得到大快人心的最终下场,一些人还心存遗憾,“若出身普通,早就被休了吧?”
说到出身问题,大家又把话题转移到低门高嫁的例子,然后以强大的实际论证证明,大部份高嫁女子在夫家都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努力生孩子,努力贤惠,尽心服侍公婆,讨好叔伯小姑,亲待妯娌,日子过得那个压抑。
徐璐也知道,高嫁女面上是风光,但实际上,内里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拿赵东海的千金赵玲玲来说吧,身为泉州第一首富,又晋升为泉州城第一官商,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也是家财万贯,赵玲玲得以嫁入书香门弟的官宦之家的卓家。
论财富,赵家要甩卓家几百条大街都绰绰有余,论起各自的关系背景,赵家也并不比卓家差多少,但论地位,自然就是卓家高人一等了。
所以赵玲玲这位首富之女,嫁入卓家后,原以为凭着庞大嫁妆就能挺直腰杆做人,殊不知,等待她的却是一箩筐的规矩。
赵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徐璐道:“那卓家仗着有个在朝为官的叔父,就自认高人一等了,从来不把我们商户人家瞧在眼里。前脚可劲地给玲玲立规矩,后脚就可劲地让玲玲拿嫁妆给他们买宅子,走门路,置田产,玲玲有时候不愿意,就说玲玲商户女没教养,早知会这么没的没规矩,就该娶个官家千金来。玲玲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暗地里都哭了好些回了。”
说起卓家人的恶形恶状,赵夫人那可是一竹箩筐的苦水要倒,“卓家叔父也不过是督察院四品佥事,多大点的官儿呀,就得瑟得跟什么似的。今儿要玲玲拿嫁妆送进京去,给那叔父走门路,好再往上一步。明儿就要玲玲再拿嫁妆送进京,卓家叔父嫁女需要添妆。后天又要玲玲拿银子,卓家叔父娶儿媳妇,反正没个消停。这才不到一年,玲玲统共就折进去几万两银子了。他们还不肯罢休,这回,又变着法子要玲玲拿中正大街那十余间店铺给她那小姑子作陪嫁。玲玲慑于婆母威风,不敢反驳,一边敷衍着,一边打了婆子回来向我通风报信,当时我就气得差点没缓过气儿来。当时就杀了过去,问个究竟。可夫人猜那卓大夫人怎么说?”
对于女人来说,别人家的八卦事儿,没有不兴奋的,但以徐璐的身份来说,听了这样的八卦,就得帮忙描补善后撑腰,这种事儿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呀,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只好装聋作哑,不置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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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0号开始订单量就减少了,可杂七杂八的活儿居然平白多了起来,真是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