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从凌峰升了官,徐珏娶了张家小姐后,徐琳在庄家的地位更是一步升天,几乎是横着走了。不止庄太太,连庄大嫂都开始舔徐琳的脚趾头。
徐琳就在这种氛围下,自我感觉直线膨胀,觉得天是蓝的,花是红的,日子是美好的。就忘了反常必有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让庄太太和庄大嫂二人奉承得飘飘然找不着北。然后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诸多事儿。
等徐琳反应过来时,后悔已来不及,加上她又比较好面子,明知不好开口,仍是硬着头皮,找到张银,吞吞吐吐地请张银的父亲帮着照指庄大嫂的侄子。
庄大嫂的侄子在兴义县开了间米粮铺,因质米中夹杂着霉米,老百姓吃了犯病,让官府查封了。这个侄子就找到庄大嫂,请庄大嫂想办法。庄大嫂又找到徐琳,请徐琳帮忙。徐琳受了庄大嫂十二分的热情和两箱子里兴义县的时令特产,顿觉拿人手软,只好来找张银帮忙。
张银虽然觉得这个二姑子不分主次,但姑子如半母,也是不好拂她的面子,就答应了,回了娘家一躺,完美解决此事,那庄大嫂侄子卖发霉大米,本就犯了律法,理应封店判刑的。张家出面,店子还了回去,也没有判刑,只是没收了有质量问题的霉米,也算是仁致义尽。
徐琳这么一手,让庄大嫂感激涕零,连那庄家侄子都对徐琳感恩戴德,把徐琳夸得骨头都轻了。
庄大嫂似尝到了甜头,又跑来找徐琳,让徐琳帮帮她的娘家亲戚。
徐琳不好拒绝,也觉得这事儿对于张家来说,真是件不值一提的事儿。于是又去找张银,张银耐着性子又帮着解决了一回,之后是坚决不肯再帮忙。
然后,徐琳就让婆家给奚落了一通,一时想不开,居然回到徐宅,向田氏哭诉起婆家人的翻脸无情以及张银不给她面子。
田氏不去怪庄家婆媳那比翻书还快的脸,居然怪起张银不帮女儿,就与张银闹了起来。以张银的本事,自然讨不得好,田氏只好来搬徐璐这个救兵。
徐璐抚着额头,连叹气的功夫都没了。
徐琳,她没想到,这个妹子,这么久的婚姻历炼,居然还是这么的天真不谙事。让人家轻轻一哄,戴个不值钱的高帽子,就被收买了去。
田氏还在那喋喋不休地指责张银如何的目中无人,如何的盛气凌人,如何的恶形恶状……徐璐不愿再与她浪费唇舌,耐着性子把她哄了回去。然后写了封信,让人六百里加急送去了金陵。
田氏这样的人,再留在京城,还真是个祸害,有她在,徐家绝对会不得安宁。
她就是那一颗小小的老鼠屎,虽然不起眼,却能坏掉一锅汤。
徐璐决定,还是把她送到乡下安全些。
至于徐琳和庄家,徐璐深恨庄家的无耻,更是对徐琳那幼稚头脑恨铁不成钢。
“……弟妹才嫁进咱们家,你就迫不及待使你姑姐的威风。不见你在庄家如何威风,倒是把威风使到娘家了,你倒是长了好本事。”徐璐去了徐琳和庄良二进小宅子,屏退下人,只留下李嬷嬷一人。
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妹子,徐璐也不好把话说得太过,只能强压着怒火,与她评明道明,惮述事情利害。
“人情就像银庄里的银票,支取一回就少一回。你不往里头存钱,只一味支出,总有一天会有支完的时候。更何况,弟妹才嫁进来,人家并不欠你什么,就得替你做事。你想过弟妹的感受没?”
“凡事适而可止你明白吗?将心比心,你一嫁到庄家,就有婆家人一天到头找你要这要那,要你帮这个帮那个,若只是举手之劳也就罢了,可你给弟妹找的事儿,件件桩桩,哪件不是要人头痛的?身为媳妇帮婆家无可厚非,但也要适而可止。”
“多大的能力戴多大的帽子,人家给你戴个高帽子,你就飘飘然找不着北,以为自己是大人物了,就凡事大包大揽,你想过没有,你那妯娌侄儿妹夫那一档子事,哪一件你能够办下的?”
“你自己办不下,就得请你姐夫或是弟妹来办,虽说是亲戚,但人情必是欠下了。弟妹帮你一回是人情,第二回是看在亲戚的情份上,你还要让人家帮三回四回,你听过适而可止么?”
“你就算没读过书,但道理应该明白吧?适而可止,适而可止,你懂吗?”
“你妯娌那些事儿,虽说算不得什么,可到底不是光彩事,但凡爱惜羽毛的官员,谁会稀罕淌这些混水?弟妹可是冒着让张家名声受损的风险帮你的,你可明白?你倒是在妯娌面前威风了,涨本事了。可在弟妹面前,却是落了下乘。弟妹虽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内心里肯定把你打入不知变通、穷摆威风的冷宫里。以后看到你都要饶道走,不信走着瞧。”
徐琳被指责得无地自容,讪讪地辩驳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可大嫂那么求我,我实在不好拒绝……”
徐璐毫不客气地道:“说来说去,就是面子作祟。人家戴个高帽子给你,再求你办事,明知不好办,但为了面子,仍是硬着头皮应了。是也不是?”
徐琳赶紧点头。
这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长姐,都是我不好,我真的不想帮大嫂的,可她那样求我,看着也挺可怜的。”
说来说去,徐琳就是心软,不懂拒绝,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世上,像徐琳这样的人,十个里头,就有三五个。
徐璐多少还是了解这个妹子可怜又自卑的心态。
说穿了,就是一直活在自卑当中,但内心里也向往一呼百诺众星捧月的威风。
而婆家大部份亲戚都要靠自己的关系才能谋得好差事,让婆家人一捧,就觉扬眉吐气。她也很享受这种一呼百诺的威风。
为了继续让婆家重视自己,高看自己,明知办不到的事,也要揽下来。一来是与她天生性子软弱,说不出拒绝的话有关,二来也是她骨子里也想证明自己,她也是有能量,有本事的。
而为了她可怜的面子,为了证明自己,更为了让婆家人继续高看自己,不得不违心答应一些自己都办不到的事。
为了顾及妹子仅剩无多的面子,徐璐并未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告诫她:“面子是不能当饭吃的。地位越高,就越要学会如何拒绝。你婆家那些人,你帮了她十回百回,但有一回没帮上,他们只有怨恨你的份。这回弟妹没有帮你,你那妯娌是不是说了许多难听话?”
徐琳脸色窘了起来,又怨又忿,指责道:“是呀,前两回我可是厚着脸皮让弟妹帮了她。她就得寸进尺了,这回没能帮她,就冷言冷语的,说了好多难听话,大嫂实在过分。”
“你与她做了两年妯娌,还不知她的为人秉性么?既知她的为人,你还要可劲往她那儿跳,这可就怨不得人家,而是你钱多人傻,活该,自作自作。”徐璐毫不客气地指责。
徐琳抿了抿唇,尽管被指责得挂不住脸,但仍是不吭一声。
“现在总算看清了她的为人吧?以后还要挖心掏肺帮她不成?”
徐琳赶紧摇头,说再也不会了。但话锋一转让,又担忧地说:“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关系,这下子又要恢复到原处了。”
敢情她不余遗力帮那林氏,还是为了讨好人家。
徐璐被气笑了,忍无可忍揪了她的脸。
“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只有她讨好你的份,可没有你讨好她的,好歹你也是官家小姐,该有的架子还是得端起来。不然谁会拿你当回事?”
教育了徐琳后,徐璐又把李嬷嬷训就了一通,就算徐琳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拒绝,有一身的缺点,但身为经年世仆,就得想主子不能想,说主子不能出口之话,做主子不好做之事。
徐琳满身缺点,所以做下人的就更要时时提点才是。
李嬷嬷跪在地上,颤声道:“少夫人息怒,奴婢无能,无法劝解主子,以致主子犯下大错,奴婢有罪,奴婢甘愿受罚。”
徐璐意外,看了满脸通红的徐琳一眼:“你说你是无法劝解主子?这么说来,是主子不听你劝解了?”
李嬷嬷深深伏下身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去乡下庄子里,干粗活重活都成。求少夫人给二奶奶另觅能仆服侍。”
这李嬷嬷情愿去乡下干重活,都不愿再跟着自己。这对自己得有多失望?徐琳大惊,赶紧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她讷讷道:“李嬷嬷,你快起来吧,其实也不怪你,你也是劝了我的,是我,是我没有听你的……长姐,这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一意孤行,长姐要怪就怪我好了。”说到最后,徐琳快要哭出来了。
徐璐对李嬷嬷淡道:“主子不愿听你的劝,肯定是你不讨主子欢喜。说来说去,仍是要怪你,身为下人,就要讨主子欢心。你连主子欢心都讨不到,难怪妹妹不愿听你的。也罢,你随我回去吧。”
徐璐一脸震惊:“长姐,这真不关李嬷嬷的事,是我没有听她的……”
徐璐断然打断她的话:“你为什么不听李嬷嬷的话呢?是因为她不得你欢心,还是她说的话不中听,让你听了不舒服?还是你压根就不信任她?不管是哪一个理由,都是她的失责。”
徐琳脸色倏变,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徐璐已不由分说道:“天底下没有不是的主子,只有不是的奴才。我让李嬷嬷跟在你身边,就是要教你为人处事之道,如何做人,如何说话如何行事,但两年了,你仍然毫无寸进,这就是她的过错,不容狡辩。”
徐璐说得斩钉截铁,徐琳急得团团转,最后只好向徐璐跪下来,但赵嬷嬷等人眼明手快,把才刚屈膝的徐琳给扶了起来。
赵嬷嬷不由分说把徐琳按在椅子上,笑着道:“姨太太可坐好了,李嬷嬷犯了错,姨太太心软不忍罚她,就让少夫人做这个恶人吧。”
不顾徐琳可怜巴巴的模样,徐璐带走了李嬷嬷。当然,她也不可能真把这个凌家经年世仆发配到乡下。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我这个妹子向来……”正说着,大门已被啪得碰碰作响。
徐璐站在天井里,看着从穿堂里鱼惯而入的一行人。
来人正是徐琳的婆家大嫂,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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