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峰课上,阵峰长老们正在教导弟子们如何制作更复杂的阵盘。
秦栀默默的坐到边上,拿出玉简将课程记录,许是因为她来阵峰的次数还算多,众人对她的到来并不稀奇。
她坐在角落,细细的听着长老对阵法铭文雕刻,目光巡视一圈,落在边角那从来不曾说话的人身上。
陈子和长的很清秀,穿着很简朴,只是一件非常普通的布衣,衣服发白,颜色不深,更加衬的他有种小心翼翼的懦弱感觉。
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忽视,也很容易被人欺凌。
神道宗从来不是一个和平的宗门,这里以强者为尊,崇尚战斗,如果陈子和选择在他人欺负他时反抗,也许会赢得一些人的尊重,但若是他顺从众人的欺辱,那不会有人同情他,人们只会鄙夷他。
不过他似乎很敏感,竟然察觉到了秦栀的视线,转头循着目光看到是何人时,整个人都惊慌的低下了头。
阵法课铃声响起,秦栀并没有急着收拾东西,一两个想要搭讪她的人都被她打发了。
好不容易人走的差不多,陈子和才磨蹭犹豫的走到她身边。
“大师姐,我、我对不起……”
他声音颤抖,人却还算聪明,几乎在秦栀看到他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对方来这堂课的目的。
“不必紧张。”秦栀收拾好东西,并未有什么生气,笑着道:“你最近可还受人欺负?”
“没有,有云师兄帮我,其他人不敢对我怎样了。”陈子和小心翼翼的答话,言语间显然很感激。
秦栀点点头:“我正要去六师弟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
陈子和心中虽然慌乱,可到了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下来了,师姐找他,应该是猜到了那件事的背后之人。
他没想过瞒多久的,在神道宗虽然有不少人欺凌他,但也有很多好人曾给予过他帮助。
神道宗免费的阵法之课,每月的灵石丹药补助,都对他有恩。
他迫不得已做了那种事,就已经明白,神道宗他待不下去了。
他苦涩道:“好,师姐请。”
秦栀设置了结界,隔绝了外界听到他们的谈话。
一边走,她一边问:“我听六师弟说,你母亲眼睛出了问题,如今可治好了?”
陈子和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直接质问他勾结魔族之事,却转头问起他的母亲。
但他还是如实道:“没有,她眼睛中的是异火之毒,除非弱水之精,否则无解,我只能尽量买些丹药给她减轻些痛苦,遏制住她的伤势。”
“异火之毒并不是只有弱水之精可解,如果能用高阶异火将她眼中的毒吸出来,也是一种办法。”秦栀正注意着脚下的路,话语像随口一说。
陈子和也不是不明白,但他哪有灵石去买异火?
他无奈笑了笑,眼底已然激不起任何波动,仅剩悲凉:“师姐,你能来找我,没有直接上报给宗门,我已经很感谢了,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们。”
“是因为你母亲在魔族之人的手中吗?”秦栀直接问。
陈子和点点头,笑容勉强:“她不是我亲生母亲,却对我恩重如山,我可以被宗门逐出去,修为尽废,但我不能不报这个恩。”
“可你现在既没有救出你的母亲,自己也要被逐出宗门,你好像陷入了绝境?”
“绝境?”他笑了笑,气质间多了些洒脱。
“绝境何处不在?我已尽力,无畏无惧。”
秦栀摇摇头:“人之绝境,要的从来不是尽力,而是逢生。”
“你要是选择了一条看的到尽头的路,那就应该勇敢的走下来。”
“毕竟,尽头之后,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迎来另一片天地。”
“师姐想要我做什么?”陈子和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想要收服他。
秦栀勾起唇角:“若我能救你母亲的眼睛,你愿不愿与我签订契约,听我之令?”
陈子和扯了扯嘴角,眼底露出自嘲:“我才聚灵十一层修为,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作用。”
秦栀挑眉:“谁说的?你阵法天赋不错,我可以给提供材料,你负责炼制阵盘,将来卖出去,你我二八分。”
陈子和:“……你让我去卖阵盘?”
秦栀:“不然你还能干嘛?”
陈子和:“……”
他以为自己从此就要走上刀尖上的生活,为主子卖命,为主子杀人,为主子“哐哐”撞大墙来着。
话本子里很精彩,现实很骨感。
他就是个聚灵十一层的穷光蛋。
除了制作阵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不过,你已经和魔族勾结,这事宗主不会轻易放下,你大概率是要被逐出宗门了。”
勾结魔族,只是逐出宗门,已然是大幸。
陈子和对她鞠躬拱手:“师姐大恩,子和永生铭记。”
秦栀微不可查的应了声:“行了,我带你去师尊那,你自己将这事上报,师尊定然有办法查出你母亲的下落。”
两人转了个弯去了掌教峰。
此时被通知的六个亲传弟子也匆匆赶来,宗主和丹峰峰主坐在高台上,开启了隔绝阵法。
陈子和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一年之前,就有魔修找到了他,当时碧陵岛并没有被收服,魔族也只当他是一个小小的、安插在宗门的探子,根本没有在意他。
但随着衍尘一步步将宗门的钉子拔除,收服了碧陵岛,魔族那边慌了,他们实在想不到为什么他们那么隐秘的探子会被察觉,并且才占据不到三十年,就再次被赶出了苍生界。
他们找到陈子和,这个唯一不曾被拔出的钉子,想要帮他深入掌教峰,可惜他对音道根本不感兴趣,也没有天赋,只能交代他去结交一些掌教峰的弟子。
后来,再一次偶然中,他认识了云清野。
云清野那一次的帮助,虽然给他造成了不少困难,但他其实还是很感激。
从小到大,他其实并不算一个多么让人喜欢的人,也没多少朋友,云清野是唯一一个会帮他,且还会给他灵石花的人。
听到这里,冉青黛没忍住去掐云清野。
这憨货,她没灵石的时候也不知道给点,原来都给外人了!
其他人看他目光也是如此,原来六师弟这么奢侈,隐形富豪居然在他们身边,他们竟然还没发现!
陈子和不想背叛云清野,对他来说,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所以当他从给魔族各种消息中试探出,他们对秦栀的兴趣更大,就设下了一个计。
那天剑尊被派出去宗门,他谎称是衍尘仙尊离开了宗门,又告诉他们秦栀在碧陵岛上伤势没好,大比之后很是虚弱,急着去坊市卖灵草换药,想要除掉她最好现在动手,因为她一旦冲击成功凝元,他们的机会就会很渺茫。
魔修犹豫了,但好在最后还是上当。
也终于引起了秦栀几人的警惕。
他知道三天中魔修那边没有收到消息,必然会对他母亲下手,但他还是选择了孤注一掷。
不是因为他真想死,而是因为他算到了云清野会为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