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迷迷糊糊的疼醒了过来,奥迪斯市的医院里没有医生这个职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小的问题有两位五十多岁的护士小姐处理,超出了她们处理范围的问题,她们就会要求家属把病人送到纳米林德斯。
老人的腿显然断了,骨头岔子都从肉里刺了出来,医院……,两个护士小姐脸色苍白的为老人做了止血包扎之后,就拒绝接收这位病人,并且提议将老人送到纳米林德斯去。这里的设备和工作人员没有技术也无法完成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于是老人被安置在了奥迪斯的车站里,等着前往纳米林德斯的蒸汽机车。
他疼的实在受不了昏迷了过去,又很快被疼醒,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疼醒过来。只是这一次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白色的天花板和空气中飘荡着的消毒水味道让他略微心安,除了疼痛依旧在持续之外,他已经没有像之前那么紧张了。他左看右看,周围的病床上多多少少躺着一些人,他询问了一句,才知道这里是纳米林德斯。
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沉,夕阳的余辉映红了半边的墙壁,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逐渐回忆起在他被撞击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有一种预感,说不定那辆撞进人群里的车,就是市长那个家伙指使的。毕竟,他是街区里很有威望的人,只要把他打垮了,其他人也就自动的散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没问题,于是他找来了护士小姐,并且给了对方一个电话,希望护士小姐可以让自己的家属来接自己。
护士小姐看了一眼电话号码,眼神也有一点怪异,甚至这股子怪异都从她的眼睛里转移到她的脸上。她走到床头拿起了病历卡再三看了两眼之后才轻声问道:“之前送你来的……不是你的家属吗?”
老人摇了摇头,“这里是纳米林德斯吧,我虽然不经常来,但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儿子住在这边,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奥迪斯。你知道奥迪斯吗?从这里向北大概一百七八十公里的地方,我就住在那里。你说送我来的人?可能是警察或者是我的邻居,怎么了?”
护士摇了摇头,连忙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没什么,那些人真的是好人,他们帮你垫付了医药费……”,说到这里护士小姐连忙笑了一下,一边朝着门外走,一边说道:“我现在就去通知你的家人,你现在不适合说太多话,应该多休息休息。”
老人感叹了一下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连一个护士都这么有礼貌,这里比奥迪斯那边可好多了。
这里虽然好,可是他不愿意住在这里,除了这里消费水准比奥迪斯高的多之外,这里也没有什么熟人,也没有可以让他显摆的环境。他的儿子在这边做小生意,每周都会让人捎带一点东西给他,还有十块钱。东西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钱也不多,可这恰恰成了他显摆的资本。
每次他都会提着儿子让人捎带来的东西在街区附近转几圈,逢人比划一下手里的东西,一边笑着埋怨自己的儿子总是送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回来,一边以一种谁都看得出来的得意细说他的满意。
所以没有到临死之前的那一刻,他是绝对不会来纳米林德斯居住的。
那边护士小姐一出了门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她几乎用跑的在长长的走廊里狂奔了一分多钟,期间还撞到了几个病人。在那之后,她一把推开了外科急诊主治医生办公室的门,然后看见了刚进医院的小护士满脸红晕,慌乱的用双手遮住自己的嘴,低着头从她身边挤了出去。
医生先有一点尴尬,可很快就一脸愤然的表情,他屁股向前挪了挪,把自己的下半身都藏在了桌面下,“你不知道敲门吗?”
嗅着空气中那股子荷尔蒙爆发所产生的气味,护士小姐很快就把注意力扭正了回来,她把门推上不说,还从里面锁上了。
医生脸上愤然的表情顿时软化了不少,他向后坐了坐了,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笑意,刚刚停歇的血液再次奔腾起来。他看着小护士走近桌子,站在了他的对面并没从旁边绕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什么。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裤子上,沉寂了几秒之后,小护士眼角抽动了几下,才退了两步。
“那……什么……”,医生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暴露的癖好,可依旧不等他说完,小护士抢断了他的话。
“廉姆医生,出大事了!”,小护士尽量让自己忘记刚才看见的东西,说出了她本来的意思。
廉姆医生一怔,顺手就把裤子拉链拉上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问道:“发生了什么?”
小护士低着头说道:“昨天送来的那位老人……送他来的不是他的家属!”
“不是就不是,他们把治疗费用结清了不就行了?”,医生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情上,他还在考虑如何通过自己手里的权力把这会发生的事情压下去的时候,突然整个人一个激灵,哆嗦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刚才说什么?老人?即使昨天下午送来的?该死,那家伙醒了?”
小护士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她看着廉姆医生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
“天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昨天下午大概四点钟不到的样子,有三名年轻人背着一名老人来到了医院里,当时他正好负责急诊科,人也是他接待的。
老人的伤情很严重,而且还耽搁了最佳的救治时间,即使把骨头校正,将来走路也会有问题。特别是那条被撞成开放性骨折的腿,有可能会有术后并发症,比如说肌肉萎缩什么的。结果他还没有把伤情的严重性进一步夸大,对方三人中就有人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为老人截肢。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医生,廉姆医生肯定要解释一下,或者说挽救一下,毕竟他说的很夸张并且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个例不代表整体。他告诉那三个年轻人,保守的治疗也会有一定的成效,如果老人愿意坚持康复训练,他只需要一根拐杖就可以继续行走。如果他做不到,也可以坐轮椅,没有必要截肢这么狠。
可那三个年轻人就一口咬定必须截肢,并且当场支付了用于截肢的费用。
没有医疗保障,没有医疗福利,这个时期的医院几乎都是私营的。当对方拿出了那笔钱之后,廉姆医生决定照顾伤者家属的情绪,让对方在几份文件上签了字,然后收了钱——这笔钱有大概五分之一属于他。
然后他让人给老人使用了麻醉药,并且提着一把钢锯走进了手术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老人已经截了一条腿,伤者家属缴纳了一周的住院费用就离开了,说是等一周后再来看老人……。
现在廉姆医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而且这将成为他职业生涯中一个重大的错误,一个巨大的污点,甚至会让他丢掉现在的工作。他抓狂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毫无疑问一旦伤者的家属来了之后,肯定要起诉医院。医院的高层会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他不仅要丢掉工作还有可能要被罚款甚至坐牢,在这一刻他连逃跑的心都有了。
他抬头看向了护士小姐,如同一个乞丐在乞求路人的同情心那样问道:“现在怎么办?”
回答他的不是护士小姐的答案,而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以及门外的声音,“廉姆医生,昨天下午送来的截肢伤者从床上掉了下来,伤口的线崩了,人已经推进了手术室,您什么时候能到?”
廉姆医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门内,门外,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老人再次清醒了过来,依旧是在那张病床上,他只是呆了几秒之后又歇斯底里的叫嚷了起来。如果不是隔壁病床的病人问他切腿之后什么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被切掉了!
当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崩塌了。
他的左腿,没了!
他的孩子在半个小时之后,大概八点多才赶到医院,廉姆医生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医院的高层,高层商量之后并没有像廉姆医生所想像的那样立刻抛弃了他,而是让人打电话通知了老人的家属。他们需要等待一个结果,如果老人和他的孩子无权无势,那就打官司吧,但如果对方有权有势,廉姆医生就必须负责。
老人的孩子见到老人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短短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他的样子完全衰老了十岁!
更重要的是,老人的腿,没了!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年人含着泪花,蹲在了病床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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