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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施清如又特意去了司礼监见韩征。

韩征却正发脾气。

不是那种疾言厉色的大发雷霆,只是冷着一张脸而已,却足以让沈留柳愚等人胆战心惊了,“废物,这么多人一天一夜下来,连个女人都找不到,终于找到了,却已是尸体,本督养你们到底有何用?去给本督起那女人的底,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许放过一个,定要把她背后的主子给本督三日内揪出来,否则就都提头来见吧!”

所以听得小卓子在外面战战兢兢的回禀:“禀督主,恭定县主求见。”

沈留柳愚几个都是如蒙大赦,只差忍不住喜极而泣了,幸好姑娘来了,不然督主还不定得喷他们到什么时候,才会让他们退下,如今姑娘来了,肯定立时就会让他们‘滚蛋’,以免耽误他见姑娘了……面上却都是越发的恭敬,头也埋得越发的低了。

果然韩征听得施清如来了,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沉声吩咐一旁同样霜打了一样的小杜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迎你姑娘去呢?”

待小杜子忙忙应了“是”,却行退下后,方又冷声与沈留柳愚几个道:“记住了,三日,你们只有三日的时间!退下!”

沈留柳愚几个忙也都恭声应了“是”,行了礼往外退。

施清如让小杜子引着刚过了穿堂,就遇上了沈留柳愚,忙笑道:“有日子没见二位公公了,一向可好呢?”

沈留柳愚忙都呵腰给她行礼,行完了沈留指了自己的脸小声道:“姑娘看我们这一脸的菜色,像是好的吗?才差点儿没被督主生吞活剥了,幸好姑娘来了,救了我们一命,不然姑娘以后没准儿就见不到我们了。”

施清如见他和柳愚果然都一脸的菜色,可他又说得实在好笑,忍俊不禁道:“督主也就是面上冷了一点,实则面冷心热,外硬内软,可能是今儿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儿,等回头烦过来,自然也就好了,两位公公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柳愚忙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可万万当不起,若不是我们办差不得力,督主又何至于这般生气?”

看向沈留,斥道:“你再胡吣,看我嘴不撕烂了你的!”

沈留忙赔笑,“姑娘,我都是胡说八道的,您才是千万别与我一般见识才好,督主向来待我们这些底下人都极好的,也就时不时会冻我们一下而已,方才屋里就冷得够呛,好悬姑娘来了,才一下子暖和了起来,若不然……”

见柳愚与小杜子都一起瞪他,忙捂住了嘴,拼命摇头:“我再不胡说了,再不胡说了,这破嘴怎么一叨叨起来就没个完,怎么都管不住呢?”

逗得施清如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正待再说,柳愚却已怕沈留再胡说八道,冲她拱手行了个礼,便拉住沈留径自走了。

施清如只得笑着随小杜子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还得让小杜子安心,“我真没生沈公公的气,相反因为他这番插科打诨,我心情本来挺不好的,也好了许多。”

小杜子这才笑起来,引了她继续往里走。

屋里韩征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见施清如总算进来了,小杜子在时还能继续冷脸,“退下吧,不叫不许进来。”

待小杜子行礼退下,并且关上了门后,脸上的冷意立时都化作了委屈,“怎么这么久才进来啊,明明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却老是不见人进来,再不进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施清如走到他身边,笑道:“遇见沈公公和柳公公,想着好些日子没见他们了,所以问了个好,说了几句话儿。听他们说来,督主方才骂他们了,怎么了?”

韩征让她坐了,方冷哼道:“那个映红死了,在靠近冷宫的一口井里找到的,尸体都泡胀了,应当是昨儿知道事败后投的井。可恨撒了那么多人手出去,却一直到午后才找到了尸体,也暂时断了线索,叫我怎能不骂他们?”

施清如上午听得广阳郡主说映红自昨儿起就不见了,便已猜到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如今果然证实了,饶昨儿对映红恨得不行,亦不知她到底是被灭口的,还是自尽的,心里依然免不得不舒服起来。

片刻方叹道:“还真是人命如草芥啊,看来她是早就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不过督主也别生气,你自己都说了,只是‘暂时’断了线索而已,总能再找到新线索的,毕竟‘雁过留痕,人过留名’。”

韩征“嗯”了一声,“我已经气过了,再大的气,看见你也尽消了。倒是听说你上午去见过广阳郡主了,她说什么了?”

施清如道:“我正是为她而来的。她一口就承认了昨儿的事,说映红背后的确有人,但她也是进宫之前才知道的,还说她不知道私闯太后小佛堂的人会被杖毙,她以为,至多也就是会被骂一顿,乃至打一顿,事情也就能揭过去了,若是事先就知道,她一定不会答应的。但她也不肯说背后的人是谁,只求我能别牵连她母妃,至于她自己,要打要杀,都绝无半句怨言。”

韩征冷笑道:“她以为她说不知道,我们就会信她,事情就能就此揭过去了?还想不牵连卫亲王妃,这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还是她以为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有夫家做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倒要看看本督发了话后,襄阳侯府还敢不敢娶她!”

顿了顿,“她如今不肯说她背后的人也没关系,回头自然会有她哭着求着你想说的时候!”

要拿捏区区一个郡主,一个既没人也没权的亲王府,于他来说比碾死一只蚂蚁,真难不到哪里去。

施清如握住了韩征放在凭几上的大手,“督主且先听我说好吗?若广阳郡主装傻充楞,无论我说什么都与我打哈哈,或者我把话说明了,她也与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都不承认,我可能现下也会与督主一样,恨她恨得牙痒痒。而她若铁了心要抵赖,一时半会儿间我们还真奈何她不得,毕竟事情是映红做的,映红又失踪了,如今更是死无对证,她素日与我说的那些话,认真追究起来,也都没毛病,谁让我自己没有防人之心的?”

“但她没有这样做,我一进去她就直接把丫头都打发了,与我把话挑明了,向我说‘对不起’时,我也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后悔,真的难过。她对她母亲的孝心,更是做不得假的,这一点,我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所以我猜她的苦衷,应当是与她母妃有关,——要么就是怕自己出嫁了,没人照顾她母妃;要么就是怕她家过继嗣子的事一直办不下来,或者由不得卫亲王妃说了算;要么就是怕她母妃老无所依,甚至,那背后的人直接就拿她母妃来威胁她也未可知。”

韩征挑眉,“所以呢?”

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傻丫头当真是什么都好,惟独就是心太软了些!”

施清如噘着嘴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督主把人家戳好痛!——心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况我也不是对谁都心软,也要看具体情况的。是人都有弱点,有软肋,譬如我的软肋就是督主,只要是为督主好、对督主有利的事,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我相信督主对我也是一样。”

“同样的,广阳郡主的软肋如今看来,就是卫亲王妃了。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女间的感情肯定极深,我方才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若是处在她的立场,我会怎么做?想来想去,一边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哪怕后来熟识起来后,多少有了几分情意,一边却是打小儿相依为命的亲娘,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何况她说她不知道太后曾杖毙过误闯小佛堂的人,若是知道,定不会那样配合映红,我相信也不是假话……所以她虽有错,但情有可原,我还是愿意给她留一次余地的。”

韩征蹙眉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不跟她计较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施清如忙道:“督主,我们都是早早就没了母亲的,在母亲去世之前,你不必说了,一直都是与母亲相依为命,我虽那时候还有所谓亲人,在旁人看来,也是一大家人一起和和美美,可说到底,与我母亲又何尝不是相依为命?在我们心里,各自的母亲都是这世上最亲最好之人,可惜造化弄人,我们根本来不及孝敬她们,她们便已……所以广阳郡主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是真说到了我的心坎儿上,就冲这句话,我也愿意给她留一次余地,也请督主给她一次机会,好吗?”

顿了顿,“我这会儿过来,主要就是想与督主说这个。我上午没见她之前,很生气,见了她后,还是很气,但后来出了西三所,慢慢往回走后,便渐渐冷静了下来。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人,人非圣贤,谁又能没有犯错的时候呢?关键要看犯了错后,知不知道悔改,当初我刚进太医院时,罗异也曾陷害过我,但我给了他一次机会,如今怎么样?他成了师父和我最得力的助手,我当初的不计较让我如今得到了大大的收获,焉知将来广阳郡主不会也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要依韩征的本意,自然不可能轻易饶过广阳郡主,那岂不是太辜负他睚眦必报的“美名”了?

可他的小丫头说了这么多,他也不忍她失望,只得道:“好吧,那我就给她一次机会,这次便不与她计较了,但她最好是真待卫亲王妃至孝,而不是扯的幌子骗你,也是真的已经知错了,否则,我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施清如忙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韩征晲她,“我以后可真得把你看得越发紧了才是,以免你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就没有想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吗?”

施清如敛了笑,认真道:“想过的。但对情有可原,又是真心知错悔改的人,我都愿意给一次机会,反之,就只能以直报怨,绝不手软了!”

广阳郡主面对她时,虽真心知错也后悔了,却没有哀求她,没有一味的诉说自己的苦衷与不得已;也没有因为事败,就见风使舵,把自己背后的人供出来,为自己谋一个从轻发落的机会,——足见她品性德行是真没有问题的,这样的人,自然符合她愿意给一次机会的条件。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她与如今的广阳郡主,还有当初的罗异感情都没深到那个地步,所以才更多只有失望与愤怒,也才更容易原谅吧?

韩征就想到了自己上次感叹过他的小丫头到底还是心太软了,可他同时也感叹过,这是她的难能可贵之处。

以致他至今也不忍逼她改了,那以后她的双眼便只能看到黑暗与肮脏,再看不到阳光与美好了,所以还是由他来直面黑暗与脏脏,让她继续做她自己吧,——不然怎么办呢,自己选的老婆,无论如何也只能自己宠到底了!

他轻叹一声,握住了施清如的手。

施清如见他满脸的认真,只当他还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谁知道就听他道:“你刚才叫我母亲什么来着,我好似听见你直接叫的就是‘母亲’,怎么着,等不及想要改口了?”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啐道:“督主成日里就会浑说,我那是泛指我们各自的母亲,不然我怎么说,一口一个‘令堂’的?”

韩征低笑道:“我不管,反正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就是叫的母亲。你也不必不好意思,我随时都可以改口叫‘岳母’的,这有什么嘛,说到底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施清如脸更红了,“岳什么母,我可什么都没答应过你,你要改口,只管改你的去,反正我不会认的。”

“真不认?”韩征说着,作势起身要抓她,“那我只能用点别的法子,让你认了。”

施清如忙灵巧的往后一躲,随即起身跑到了门前,这才停下,哼笑道:“想抓我,没那么容易,想让我认,也没那么容易……呀……”

见韩征忽地站了起来,直冲她而来,忙惊叫一声,拉开门跑了出去。

跑出老远了才敢回头看,就见韩征只是站在门口冲她笑,并没继续上前抓她的意思,这才拍着胸口放松了下来,终于想到了自己是在司礼监,不知道明里暗里多少人正看着她呢,可不能太轻狂太不稳重了,丢了督主的脸。

忙又做出一副沉稳持重的样子,隔空瞪了韩征一眼,这才转身去了。

余下韩征满脸是笑的看着她走远了,心情虽已好了许多,想到广阳郡主的所作所为和差点儿产生的可怕后果,还是不能消气。

等小杜子送了施清如回来,便冷声吩咐他:“你即刻去一趟西三所见广阳郡主,就说因为有姑娘给她求情,本督这次便不与她计较了,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否则,本督一定不会再对她客气,让她想想,届时到底还有谁能保得住她们母女!”

本来还想让小杜子逼问广阳郡主到底是谁指使她的,都不必疾言厉色甚至动刑,只消以卫亲王妃的安危威胁她就够了,到底是在宫里,人多口杂,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且逼迫女人也从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那便罢了,总归他迟早会查出来的。

可他总得让广阳郡主知道他的小丫头的好,知道她是如何以德报怨的,看广阳郡主会不会羞愧欲死!

“是,干爹。”小杜子忙领命去了,不用韩征吩咐,也知道动静尽可能要小,遂只带了个小太监,一路抄僻静的小路近路到了西三所,见到了广阳郡主。

广阳郡主自上午施清如离开后,便一直无声在流泪,午膳也没吃,太后传召也没去,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她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倚绿一直在劝她,却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总劝不到点子上,心里很是不安。

不想就听得小杜子来了,那可是韩厂公的干儿子,宫里娘娘小主们见了都得客气有加,到哪哪儿都横着走的主儿,平白无故怎么会来求见她们家郡主?

倚绿心里就更不安了,可又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只得赔笑着好生请了进来。

小杜子见了广阳郡主,自己是奴才人家是郡主,礼数先还是要做周全的,恭恭敬敬的打千儿行了礼,一张脸笑得花儿一般,说出口的话却与脸上的笑背道而驰,“都退下,咱家有话与郡主说,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倚绿心跳得更厉害了,忙拿眼去看自家郡主,见广阳郡主点了头,才满心惴惴的带着屋里服侍的人都出去了。

小杜子这才敛了笑,道:“郡主,咱家的来意,您应当很清楚了吧?”

广阳郡主如何不知道此番纵施清如肯放过自己,韩厂臣也不会放过?早做好了准备,闻言点头哑声道:“我心里都清楚,韩厂臣要杀要剐,悉听尊听,只求能别牵连我母妃,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杜子却道:“我干爹倒是想打人杀人,可惜我们县主是个心软好性儿之人,明明才被人陷害差点儿丢了命,却还愿意以德报怨,亲自去求了我干爹,让我干爹别与那差点儿害了她性命的人计较,给那人一次机会。这样好的一个人,那陷害她之人得多狼心狗肺,才下得去那个手,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广阳郡主脸也一下子红透了,又是意外又是羞愧,片刻才低声苦笑道:“县主她竟如此善心,品性竟也如此高洁……公公说得对,得多狼心狗肺之人,才能做出陷害她之事?”

她越发唾弃自己,不齿自己了!

小杜子哼笑道:“我干爹有多看重县主人尽皆知,县主都开了口,他纵然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好答应县主了。郡主现下心里一定很高兴,原来差点儿害死了人,也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就揭过去吧?”

广阳郡主越发羞愧欲死了,讷讷道:“我没、没有高兴,真的,我一点都没高兴,反而更后悔、更惭愧了……”

县主那样的女子,她若与之继续交往下来,是能成为一辈子交心挚友的,那样的朋友,人终此一生,能得其一,已是三生之幸了,可她却愣是把那样的幸运给折腾掉了,她干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小杜子察言观色,见广阳郡主的确从头至尾都是真的羞愧后悔,心里对她的恶感总算淡了两分。

冷声继续道:“既然郡主如此后悔惭愧,那便把到底是谁指使的您害我家县主说出来,当是恕罪,也当是报答我家县主的宽宏大量吧!”

可惜广阳郡主纵已泪如雨下,还是不肯说,“对不起,我、我已经辜负了朋友,不能再当一个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人了,对不起公公,我真的、真的……”

气得小杜子只差忍不住要骂人,合着后悔惭愧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点实际行动都不肯表示?

偏韩征还说了,让他只把话带到即可,旁的不必多说,也不必多做。

小杜子无法,只得强忍怒气,把韩征的原话学了一遍给广阳郡主听毕,末了又自己补充了一句:“郡主好自为之吧!”拂袖而去了。

余下广阳郡主看见小杜子的背影,翕动了几次嘴唇想要叫住小杜子,说她愿意说了,却终究还是一直到小杜子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都没能叫出口,唯一能做的,便是继续流泪了……

申正时分,映红“不慎”跌进井里的消息在后宫大半传开了。

直殿监的太监打听到映红是广阳郡主的侍女后,求见了广阳郡主,请她尽快着人去认尸、安排后事。

广阳郡主这才知道映红已经不在了,虽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随即便去见了太后,求太后允准她即刻出宫回府去,以免给仁寿殿沾染上了晦气,那她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好在是太后一口就准了,广阳郡主方暗自松了一口气,回去便开始收拾东西,赶在天黑宫门下钥之前,出了宫门,回了卫亲王府去。

东厂的缇骑正暗中起卫亲王府的底,不想广阳郡主就回来了,只当多了一条线索,越发废寝忘食了。

可惜眼看韩征给的三天期限已经到了,却什么新的线索都没找到,众缇骑只得战战兢兢去向沈留复了命,沈留只得又战战兢兢去求见韩征。

适逢柳愚也在,正与韩征回禀他奉命起仁寿殿所有宫人底的结果,“……都是属下无能,竟一个可疑的目标都没能锁定,还请督主降罪。”

韩征却是难得的好说话,“仁寿殿便是一个粗使杂役,只怕都早让太后将其祖上五代都查得清清楚楚,绝无可疑之处,你一时半会儿间锁定不了目标,找不到新的线索,也是情有可原,本督便饶你这一次。但人手先不要撤了,继续给本督盯着,一日不行就十日,十日不行就百日,迟早总会有人露马脚的!”

短促的哼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他们在宫里竟那么早就开始安插了人手,还安插得这般的隐秘,毫无痕迹。本督以往不与他们计较这些,是觉着犯不着,没有意义,这些都只是小节而已,对前朝大局都毫无影响,如今方知道,蚂蚁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咬人的,虽然不痛,但总归让人心里不那么愉快就是了!”

柳愚恭声道:“那督主的意思,是要好生清一清所有宫人么?”

韩征手指扣着长案,没有说话,转而问沈留,“卫亲王府有线索了?”

沈留见问,满脸的羞愧,低声道:“禀督主,暂时还没有。那个映红是八年前被买进卫亲王府的,与王府的人都走得不近,只有个远房姑妈,一年会去王府探望她两三次,想来便是她真正主子联络传信给她的人了,但宫里既也有他们的人,那映红的死讯自然对方也已知道了,那个姑妈肯定也不会再去探望她……除此之外,卫亲王府再无可疑之人,应当的确都不知情。所以属下想请示督主,能不能就设法撬开广阳郡主的嘴巴呢?属下有把握至多一夜,她便一定会开口了!”

韩征笑起来,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已经知道你们都是废物了,却没想到,你们能废到如此地步,简直令本督叹为观止啊!还妄图对一个郡主严刑逼供,你是觉着东厂名声太好了,打算等事情闹开以后,好让东厂名声更好呢?自己去领罚吧,人手也都撤回来,不必再查了。”

他既答应了清如饶过广阳郡主这一次,自然就不会出尔反尔,言行相悖。

至于到底是平亲王府,还是安亲王府是映红背后的主子,宇文皓一向与卫亲王府走得近,嫌疑自然更大些,却也不能说明安亲王府就没有嫌疑了,往往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恰是真相。

不过没关系,反正两家他都要收拾的,那索性趁此机会一起来吧!

过了几日,隆庆帝忽然下旨,指了宇文皓去户部观政,宇文澜去吏部观政。

宇文皓与宇文澜接旨后,都是大喜过望,他们都快及冠了,却至今除了个空头世子的名号,什么官职都没挂过,什么政事都未参与过,便是将来过继立了太子,德不配位,才不配位,又当如何服众?

自然该早早的就历练起来,才能让文武百官都知道,他们不是绣花枕头,除了会投胎以外,一无是处。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隆庆帝终于想通了,要让他们学着观政,松了口子愿意栽培他们历练他们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过继立太子的事终于有眉目了?

那他们当然要趁此机会,将对方牢牢的比下去,让皇上和文武百官都知道,自己才是最优秀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自己才是众望所归才是!

一时间堂兄弟两个都是踌躇满志,摩拳擦掌。

可惜很快隆庆帝又下了旨意,太后的千秋节快到了,今年他要为太后好生办一场寿宴,好生热闹一番,令届时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家眷进宫为太后贺寿,宗室更是除了有万不得已不能出席的之外,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必须进宫列席。

太后今年并非整寿,事先也从没传出过消息,隆庆帝要为太后举办盛大千秋节,故而消息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猜不准隆庆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便是太后自己,也有些懵,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儿子想干什么,除了与段嬷嬷苦笑着感叹一回:“以前先帝每每让哀家觉着‘圣意难测’便罢了,倒不想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让哀家生出同样的感觉来了!”,亦只能静观其变。

但随即就有了小道消息,隆庆帝有意在所有宗室里挑一个最出挑、最合心意的侄子过继,这次便是为了先亲自看一看,宗室里这一辈到底有多少子弟,先有个大概印象的。

这个小道消息恰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又恰如在滚油里泼进了一滴冷水一般,立时炸得所有宗室都心潮澎湃,不得自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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