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侍卫听罢李穆的话,都生出了一股豪气来:“头儿说得对,来一个兄弟们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便是,大不了不要这条命了,横竖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一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他们个鸟啊!”
一时间不但没因敌人来了援兵而胆怯退缩,反倒士气大涨。
可就算再士气大涨,敌众我寡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双拳也终究难敌四掌,都督府的大门很快便越发的岌岌可危,不知道哪个下一瞬,便会被撞开了。
开水和箭枝也都很快告罄,实在补给不上了,站在梯子上与源源不断的敌人搏命的侍卫们亦是伤损严重,不一会儿便会随着惨叫声,自梯子上跌落,再换人上去,要不了片刻,又会跌落。
不过半个时辰,便几乎再难找出几个完好无伤的侍卫了。
施清如站在台阶上,嘴唇抿得紧紧的,心里急得要死,却越急越想不到任何可以解救自己和大家伙儿的法子,许是因为心里知道,她哪怕真想出了法子,也是没有用的?
采桑和桃子在一旁也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片刻还是采桑再也忍不住催起施清如来:“夫人,您快回去换衣裳吧,换好了就去花园里的地窨藏着。厨房和库房的地窨人人都知道,他们一旦攻了进来,肯定会去找那两个地方,咱们花园里的地窨,外人却不知道,定能保夫人安全的。”
施清如没说话。
她去藏起来,采桑肯定立时会乔装成她,那她倒是有生机了,采桑却只剩死路一条了,她实在做不到!
片刻,她才开了口,却是招呼李穆:“李护卫,要不我们先自己放火,看能不能也引来援兵吧?纵引不来援兵,看见这边起火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和顺天府的人总要过来瞧一瞧,指不定就能迎来什么转机呢?”
她不信督主没预留后手,只不过事出突然,督主的人还不知晓如今府里的危机而已,一旦知道了,肯定会派人来救援的,她艰信这一点!
李穆眼见己方损伤惨重,照这样的局势,只怕等不到天亮,他们便要撑不住,全部死的死,被生擒的生擒,夫人自然也要身陷囹圄了,心里只有比施清如更急的。
闻得施清如的话,他斟酌片刻,也就点了头:“那就按夫人说的办吧。”
施清如“嗯”了一声,遂吩咐起不知何时已大半也都来了前院,正满脸焦急望着她,却始终没有乱的范妈妈等一众仆妇,“你们立时去多搬些柴禾来,再搬些菜油来,争取能把火省得又大又久吧。”
都督府虽离皇宫近,相形之下,离其他地方便远,又因韩征的名声,四周一带都没有邻居,可地势却高,一旦起火了,只怕大半个京城都能看见,就不信没有转机!
大火很快点了起来,把整个前院都照得灯火通明不说,连带前院上空的半边天都被映红了,老远都能看见。
其时已经交三更了,太后却还没睡,因为一直没等到人来禀告她施清如已经被拿下了的消息,她气得睡不着。
段嬷嬷在一旁知道她生气,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劝她,只怕都是徒劳,却还是没忍住小声道:“太后娘娘,要不您先睡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您凤体怕是撑不住啊,奴婢相信好消息很快就会到的,您就只管放心吧。”
太后冷笑一声,怒道:“叫哀家如何放心,白日里先打发人去传那贱人进宫时,你也是这么与哀家说的,结果如何,那贱人竟敢抗旨!那哀家便只好请她吃罚酒了,可人已经又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好消息传回来,说明什么,说明那贱人软硬都不吃,指不定还是拿不到人回来,——崔福祥那个没用的东西,等过了这阵子,哀家再与他算账!”
昨日段嬷嬷奉太后之命传了话儿给崔福祥跟前儿的人,让他即刻着人去将施清如拿下后,崔福祥连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毕竟东厂西厂那么多人和事,他骤然接手,岂能不手忙脚乱的?
他跟前儿的人好几次正要回他时,都被打断了,之后更是让崔福祥指派着去办一件急事了,自然越发顾不上转述太后的话儿了。
也是事有凑巧,太后想着终于能大仇得报,狠狠出一口心里积压了那么久的恶气了,纵段嬷嬷再四劝她切忌大悲大喜,她自己也再四告诉自己,昨儿下午还是因为太过高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直到晚间才醒了过去,却是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话也说得不利索了,让她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痛苦与无奈,自然不敢再随心所欲,只得老老实实的吃过药后,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好生睡了一觉。
总算今儿起来后,病情没朝着坏的方向发展,太后便又忍不住生气了。
崔福祥才上位就敢把她的话儿当耳旁风,这是想做第二个韩征呢?可惜连韩征都败于她之手,如今只能等死了,何况他区区一个崔福祥,她既能扶他上位,自然也能拉他下马!
吩咐段嬷嬷立时传崔福祥去,“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得给哀家立时滚到仁寿殿来!”
崔福祥这才知道太后恼了他了,顾不得骂底下的人,也顾不得还有一堆的大情小事等着他处理拿主意,忙忙收拾一番,便赶去了仁寿殿,见到了太后。
自然少不得被狠狠骂上一回,也少不得恭敬卑微的赔一回不是,表一回忠心,还答应下去后,便立时去拿施清如,才算是让太后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行礼出了仁寿殿。
待回了西厂,便立时打发了手下一个心腹先去见过太后,再带人往都督府拿施清如去,因想着隆庆帝曾对施清如颇有兴趣,凡事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施清如没了韩征当靠山,死到临头了,便决定跟隆庆帝了呢?还是别做得太绝了的好。
遂让那心腹拿人时客气一些,能不与施清如起正面冲突,就不起的好,连与那心腹同去的人,都没出动东西厂的,而是请宣武侯给点了金吾卫一队人马护送。
却不想施清如竟有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说什么她得了麻风病,暂时不宜入宫,以免传染给了太后或是其他人,还一番软硬兼施的危言耸听,他那心腹竟还被唬住了!
崔福祥等下午终于忙得告了一段落后,才允了那心腹到跟前儿复命,也知道了他铩羽而归之事,立时勃然大怒,既气心腹不争气,连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更气施清如不见棺材不掉泪,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这般嚣张,真以为韩征还有翻身之日不成?
遂先去见了太后,向太后请了罪,再请太后褫夺了施清如县主的封号后,方点了西厂的人,去都督府拿人。
只当这次定能很快便将人拿下了,万不想竟等到这时候仍没有消息传来,太后下午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到了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
也就是崔福祥这会儿不在她跟前儿,要是在,她势必要生吞崔福祥了!
段嬷嬷见太后气得脸都扭曲了,抿了抿唇,正犹豫要不要再劝劝她,横竖韩征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施氏没了倚仗,自然也只能由得太后搓圆捏扁,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何必这般肯动气?
就见顾公公小跑着进来了,“太后娘娘,皇城西门外瞧着好似走水了,奴才才问过金吾卫的人了,据他们说来,走水的应当是都督……韩征的府邸,看来崔厂公的人已经得手了,很快就能来向您老人家禀告好消息了。”
太后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真确定失火的是那个阉竖的府邸了?总算崔福祥还有点儿用,不然这么点小事儿都得这么长时间才能办好,哀家要他何用……等等,施氏那贱人不会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顾公公赔笑道:“这奴才就暂时不知道了,请太后娘娘容奴才再去打探清楚了,再来向您老人家复命。”
太后急道:“那你还不快去!”
待顾公公却行退出去后,方与段嬷嬷道:“听说那贱人一直不肯开门,里边儿也埋伏着韩征不少的爪牙,那我们的人久攻不下,便只能火攻了,若那贱人就这么被烧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
段嬷嬷忙道:“奴婢听说被活活烧死的人十分痛苦,死状也十分可怖,其实也算不得便宜她了,何况也有可能她受不了烟熏火燎的,只能开门儿投降呢?总归很快就能知道确切的消息了。”
太后咬牙道:“就算被活活烧死也十分痛苦,在哀家看来,依然便宜了那个贱人,依然难消哀家心头之恨,哀家非要好好折磨她一阵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后,再让她死,才能解气!且等着吧,等不到确切的消息,哀家今夜就不睡了!”
段嬷嬷闻言,觑了觑太后的脸色,见她浑浊的双眼亮得很是不正常,两颊也是极不正常的潮红,却不敢再劝她,只得轻手轻脚的去了殿外,吩咐宫人给她熬药,又着人去传太医随时待命去了。
彼时在冲天的火光中,都督府内外双方的生死之战也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都督府的人数到底差敌人差一大截,何况还有二十来个根本没有战斗力的仆妇小太监们,施清如主仆三人更不必说,直接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其他人也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自然不可能是几倍于己方人数的敌人的对手。
终于还是让对方撞开了大门,杀进了府内,其他各个门也相继都被打开了,蜂拥而入的敌人自外而内对施清如等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还是一个不断在收紧的包围圈。
李穆亲自带着几个手下护着施清如一路到了花园里,见她还有些犹豫,似是并不想进地窨里去躲着,忙又急又快的道:“夫人还是快进去吧,旁的都别想也别管了,您的当务之急,只是保护好您自己,也必须保护好您自己,兄弟们和采桑姑娘才算是没有白白伤亡。”
施清如已经换过衣裳和装束,脸手也处理过,一眼看去,就是个寻常的年轻仆妇了,闻言红着眼睛,低声道:“都是我连累了大家,早知如此,我就该同意进宫去的,太后总不至直接要了我的命,那只要我能活着,活到督主去解救我,自然大家都不会有事儿了……”
一众护卫不会有那么大的伤亡,最后还不定伤亡会如何惨重,其他仆妇们和小太监们也不定会落得什么下场,采桑亦不用妆扮成她的样子,和桃子一起在正房等着敌人不定时候便会冲进去了!
李穆这些年见惯了大难临头只顾自己,压根儿不拿底下人的命当命,死再多底下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主子,对施清如这般的宽柔待下,心里自也很是感动。
可正因为夫人这么难得,他才更要护好了她,因忙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要是夫人也身陷囹圄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不会有事儿?只怕下场会更糟糕,倒不如如现下这般拼死一搏的好!”
施清如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李护卫,这么高的火光,肯定大半个京城都能瞧见,你说我们的援兵会不会已经在路上了?”
她真的不想己方再有伤亡了,更不想采桑真被拿到了太后跟前儿去!
李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施清如才好,督主到底是怎么安排布局的,自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护卫能过问的。
可督主那般看重夫人,照理知道了府里的险情,定不会坐视不理,怕就怕,督主如今的情形也不好……
片刻,李穆才道:“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所以夫人只要稍稍躲一会儿,我们也再多坚持一会儿,一定能得到督主派人来救援我们的!”
语气很坚定,也不知是在说服施清如,还是在说服自己。
施清如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就听得方才还只隐约可闻的打杀声已是越来越近,知道情况紧急,不用李穆再催,已自己跳进了地窨里去。
李穆见状,忙在确认她没事儿后,替她盖上了盖子,又把四周都着意掩饰了一番,才带着人急匆匆跑开,对着迎面而来的敌人“刷”地一声拔出了刀,也亲自加入了最后的殊死搏斗里……
施清如躲在小小的地窨里,因本来就是大晚上的,地方还狭小,自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与瞎子没什么两样的后果,便是她很快即觉得自己的耳力变得比素常好出了几倍似的,不但能将远处的打杀声都听个清清楚楚,能将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不由攥紧了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唯一仅剩的念头,便是后悔当初韩征要送自己离开时,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乖乖离开,那今日不就不会连累这么多人伤亡惨重,今日的一切不也都不会发生了?
可当初换了谁,最亲的人已经身陷囹圄,最爱的人也岌岌可危,还能只顾自己,安心离开的?
所谓‘留下只会成为负累,只会适得其反’的理性,只适用于彼此间只有虚情假意,没有真情真爱的人们或是陌生人之间,真正相亲相爱之人,只会关心则乱,哪怕有更理性的方法,也只会遵从内心,选择哪怕明显不明智,却更感性的方法。
也不知道韩征现下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已经自顾不暇,情况非常的不好,才会顾不上府里,顾不得上她的?
那他岂不是甚至有可能连她正身处危险,连他们的家马上就要被损毁殆尽了都不知道?
这个地窨眼下虽看起来不起眼,但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毕竟西厂的番子们都是做惯了此类事的,一般人家哪里有地窨都很清楚,何况也得防着那么多人,万一有受不住酷刑逼供的,那她被找到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可她上次见韩征,已经是好多日之前了,万一……她和他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
就算是要死,她也一定要与他死在一处,死在他身边,老天爷难道连这样一个小小的、卑微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吗!
所以她与其说是后悔当初没有听韩征的话儿,乖乖让他送她离开,还不如说是后悔他之前为什么要与她分开,她就该无论他去哪里,都乔装打扮一番,寸步也不离他左右的……
施清如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摸了满手的水,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流了满脸的泪。
想着反正这会儿也没人会看见自己在哭,会看见自己的脆弱,她索性也不忍着了,伸手捂了嘴,哭了起来。
等哭过一场后,她觉得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忙竖耳一听,就听得外面的喊杀声好似更大声了一般。
也曾几次听到有人自自己附近的地面经过,蹬得地面都在抖动,说话的声音亦是清晰可闻,“也不知道恭定县主那个臭娘儿们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找了这么半日都没找到,偏偏无论是都督府的侍卫还是太监仆妇,都一个儿比一个儿嘴硬,竟都什么也不肯说,还着当他们的主子还能有翻身之日不成!”
“什么恭定县主,那臭娘儿们已经不是县主了!也别啰嗦了,继续找吧,百户大人可说了,谁能找到那臭娘儿们,重重有赏!”
施清如每次都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惟恐自己被发现了。
若死伤了那么多自己人,她最后还是落到了敌人手里,落到了太后手里,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抵抗呢,如今不到这一步也已经到了,她自然不能功亏一篑!
好在每次她都没被发现。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施清如身心都已疲惫到了极点,实在撑不住有些意识涣散,渐渐更是迷迷糊糊起来。
吵醒她的,是又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施清如浑身的汗毛霎时都竖了起来,这才听见外面的打杀声已都消失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李穆等人已经彻底败了甚至……死了,采桑和桃子定也被找到带走了,如今自然该轮到她了。
她不由轻轻伸手到袖里,拈了几枚银针在手,就算要死,她也一定要拉几个垫背的!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施清如的心跳也是越来越快,简直要跳出腔子了一般……
“夫人,夫人,您还在吗?夫人——”
耳边传来的却是李穆的声音,施清如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是太过紧张,以致产生了幻觉,这会儿李穆怎么可能来找她?
还是地窨上的掩护很快被搬开,盖子也被起开了,露出了李穆的脸来,四周也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让施清如能确信眼前的李穆是人不是鬼,她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真的是李穆来救自己了!
施清如不由又惊又喜,脱口便道:“李护卫,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我方才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话没说完,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李穆身后闪了出来,几步上前对施清如道:“干娘,您受苦了,儿子先扶您起来吧?等您起来后,有话儿我们再慢慢儿说。”
不是别个,竟是小杜子。
施清如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么高的火光,终究还是如她所愿,引来了己方的援兵,解了大家的危困。
她的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不过这回是喜极而泣的泪,想着这么多人还在,忙强忍住了,伸了手给小杜子,“那你先扶我起来吧,我脚有些麻,你稍微慢一点儿……咝,脚实在太麻,使不上劲儿,你容我稍微缓缓……”
小杜子已经李穆之口,知道她在地窨躲了快两个时辰了,那么大点地儿,站也站不直,坐也坐不好,换了谁都得手麻脚麻,浑身酸痛,半日都缓不过来。
因忙道:“没事儿的干娘,您慢慢儿缓,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除了脚麻以外,您可还有其他地方不适的,没有受伤吧?”
施清如深吸了一口气,脚也试着慢慢的活动,为转移注意力,一面还与小杜子说话儿,“我都好,没有受伤,倒是府里其他人,伤亡情况如何?采桑和桃子呢,她们怎么不见?你干爹呢,他如今怎么样了,我待会儿就想去见他,可以吗?”
她现在只想立时见到韩征,以后再也不与他分开一时一刻!
小杜子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府里伤亡暂时还在计算,稍稍有些严重,但大家伙儿这般拼死保护干娘,干爹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伙儿的。采桑受了伤,人昏迷着,这会儿桃子正守着她;至于干爹,现下也挺好的,我待会儿便带干娘见他老人家去。”
施清如听得韩征挺好的,这才心下稍松,忙又道:“采桑伤哪里了,怎么受伤的?我差不多缓过来了,你快扶我起来,我好瞧瞧她,给她医治去。”
小杜子便小心翼翼扶了她出地窨,中途有些不顺利,李穆还上前搭了一把手,才总算是让施清如整个儿出了地窨,再次尝到了脚踏实地,能自由活动,也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差点儿没忍住再次喜极而泣。
就见东方已经鱼肚白了,黎明也终于要来了!
小杜子已道:“采桑伤了手臂,已经上过止血药,简单包扎过了。儿子的意思,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干娘还是先随儿子离开,等见过干爹后,看干爹怎么安排吧,至于采桑,让人抬上车一起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干娘再给她医治也不迟,干娘意下如何?”
施清如觑眼四下瞧了一回,因天色还暗,看不大清四周的情形,却无形中能让她感觉到那种紧张的气氛还在,也不知道后边儿还会有什么危险等着她和大家伙儿,的确是先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的好。
因点头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小杜子遂扶着她,让李穆并一众侍卫簇拥着,很快到了府外上车,沿途少不得看见了不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地上也是血迹斑斑,整个府里都再不复往日的安宁祥和。
施清如心下不由一阵阵的难受,哪怕听得小杜子在一旁低声说道:“干娘别难过,我们的伤亡比起敌人,已经小不少了,干爹也定会厚赏活着的人,厚葬死了的人,安顿好他们家眷的。”
一时间还是缓不过来,只低低“嗯”了一声。
一行人很快出了都督府的大门,就见外面已停好几辆马车了,四周则是满脸肃杀的侍卫们,因穿的是便服,施清如也不知道都是哪个卫哪个营的人马,不过她只要知道这些都是韩征的人,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