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的降临,杨慎矜渐渐变得有点急躁起来。
他说道““王将军,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史敬忠与春草收监再说。万一夜长梦多陡生变故,那可就大不妙了。”
“好吧!”王烁道,“既然是杨中丞亲自来向左街署报官,左街署必然受理,这就火速差人查办——冯刚!”
“在!”
“立刻率领不良人,捉拿嫌犯史敬忠与春草到案。”
“喏。”
杨慎矜道:“不用杨某带路指认吗?”
王烁笑了笑,“杨中丞放心,我手下的不良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找人。别说是史敬忠这种颇为知名的人物,就是藏在废弃鬼市里的一介流民,他们也能手到擒来。”
“好,如此杨某便放心了!”杨慎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王烁却是暗暗的摇头。
杨慎矜终究还是心存侥幸。他以为,只要收拾了史敬忠与春草,应该就会没事了。
王烁也希望,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就好。
但是王烁坚信,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就能收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病急『乱』投医的杨慎矜,似乎选择『性』的将它给忽略了。
于是王烁提醒道:“杨中丞,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撺掇杨家与王家联姻。其用心之险恶,不得不防。”
杨慎矜顿时一怔,“王将军的意思是,他们早已盯上了史敬忠与春草,于是有的放矢的开始对付杨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烁道,“所以我劝杨中丞,还是抢先一步,主动去向圣人坦白认罪,寻求一个宽大处理。真要等到对方动手……”
“王将军,此事暂时不必再谈。”杨慎矜深呼吸了一口,态度坚决,“无论如何,先等抓到史敬忠与春草再说!”
王烁知道,一时之间是无法完全的说服杨慎矜了。他能做到如此高官,必有自己的见识。哪会全由他人摆布?
其实,往往也就是他这种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于是王烁决定,不管最后能不能救得了杨慎矜。自己,必须开始自保了。
“杨中丞,王某这便告辞了。”王烁起身拜别。
“这就走吗?”杨慎矜看起来似乎还有不情愿,说道,“不如,等抓捕史敬忠的事情有了着落,王将军再走不迟?”
“我就是要去,亲自督办史敬忠的案子。”王烁道,“如果抓到了人,我会立刻将其严密看押,再派人来通知杨中丞。万一没有抓到,我也好随机应变。”
“如此最好不过。”杨中丞略略吁了一口气,叉手一拜,“真是辛苦王将军了。”
“份内之事,杨中丞不必客气。”王烁还礼,“在下告辞。”
“好走。”
王烁一路走出庭院深深的杨府,在大门口附近,遇到了小姑娘婵娟。
她带着一个丫鬟,各自掌着一个灯笼,仿佛是在这里等着王烁。
“王将军,天黑了不好走,这个灯笼送给你路上照明来用。”婵娟说着,将自己手上的灯笼递上了上来。
“杨姑娘有心,多谢了。”王烁接过了灯笼。
这东西还真是派得上用场,大唐长安的街道上,可没有路灯。尤其是宵禁的日子里,路上全是一片漆黑。金吾卫的骑兵半夜里巡逻,都是需要举火照明的。
婵娟面带笑容的问道:“王将军有空,会去看望画眉吗?”
王烁笑了笑,“近日忙碌,怕是没有时间。”
“我是说,等你有空了,你会去吗?”婵娟好像挺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就是想去,她住在宫里,我也见不到她呀!”王烁答道。
“那她终究是,会从宫里住回家的吧?”婵娟继续追问。
王烁感觉有些头大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婵娟的表情顿时变得古灵精怪,“那就是会了?”
“嗯……是的。”王烁只能妥协了。要是跟一个小姑娘反复的讨论这种问题,她能像复读机一样的重复问上一整夜。
“太好了!”婵娟兴奋的低低惊呼了一声,连忙又收敛仪容,款款下拜,“拜别王将军。王将军一路走好。”
“嗯,杨姑娘也请早点回去歇着吧!”
王烁笑了笑,牵上自己的马,走出了杨府。
婵娟却没有急着回去,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到了大门口附近才停下。又悄悄的藏在门框边,一直目送王烁等几人走远。
站在她身边的小丫鬟,突然小声的说道:“婵娟小娘子,你可是早就许有人家了。”
“胡说什么呀!”婵娟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声,笑嘻嘻的道,“我是在替画眉掌眼把关!——她的眼光还不错哟!”
“她要你掌什么眼、把什么关呀?”丫鬟都笑了。
婵娟直摆手,“哎,你太小了,你不懂。”
丫鬟目瞪口呆,“奴婢可是比婵娟娘子还要年长一两岁……”
“反正,你就是不懂!”
“喏……奴婢什么都不懂。”
回程的路上,王烁就在心中寻思。
有关杨慎矜之爱妾春草与史敬忠的丑闻,长安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自己就从郝廷玉那里,听到了消息。
虽说有句老话叫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这件事情扩散得如此之快,王烁总感觉,是背后故意有人在煽风点火,要把杨慎矜推到一个舆论的风口浪尖。
现在王烁有理由去猜测,这件丑闻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针对杨慎矜的阴谋。
史敬忠投其所好的用“玄术”刻意接近杨慎矜,有可能,就是这一场阴谋的最早发端。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策划这场阴谋的人,真是用心够深,也够毒。并且,他对杨慎矜也非常的了解。
王烁的心中,早就有了这个阴谋策划者的人选:王鉷。
其实,王鉷与杨慎矜还是亲戚。
王鉷的父亲,与杨慎矜是表弟兄。那么王鉷本人,就是杨慎矜的表侄。
两人虽是叔侄的辈份关系,但年龄相近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杨慎矜的发迹,要比王鉷早得多。当年杨慎矜已经得蒙皇帝重用官拜御史中丞,正是他出手提携王鉷,才让王鉷得以进入了御史台,从而迈入了大唐朝堂的核心权力舞台。
但是没过多久王鉷就投靠了李林甫,官职不断的升迁。时至今日,他已经和杨慎矜平起平座了。
京城官场的人都知道,杨慎矜这个人生『性』豪放,不拘小节。他从小就习惯了以长辈的口吻来称呼王鉷,没事还喜欢喝斥他几句。后来自己做了大官又提携了王鉷,这个儿时的习惯他就一直没改。
现在两人都平起平座了,杨慎矜仍旧保持当年的习惯,经常当众直呼王鉷之姓名。
对于大唐的仕大夫来讲,当众直呼姓名,是非常不敬的一件事情。尤其对于王鉷这样一位当朝重臣来说,更加无法接受。
久而久之,两人就有了摩擦和矛盾。
当然,杨慎矜始终都占着上风,压着王鉷一头。
比如最近人所共知的一件事情,杨慎矜把王鉷的职份田田产都给夺了去。这对王鉷来讲,绝对是奇耻大辱。
这件事情的打脸程度,甚至要远高于,王烁当众把段子璋打下马来。
因此王烁相信,如果史敬忠与春草的事情是一场阴谋,那么直接策划与布署这个阴谋的人,有极大可能就是——王鉷!
至于想要一箭双雕把王忠嗣和老王家也给搭进去,这显然更像是李林甫的惯用手笔。
当然了,王鉷也有那么一点动机,要对老王家动手。因为王烁之前在灞陵驿,狠狠的折辱了他的爱子,七郎王准。
再有一件事情,王烁不敢忽略:现在,亚里斯的案子可还没有正式下判。
不排除李林甫借题发挥,顺手把杨慎矜也给整进去的可能『性』。
因此王烁感觉,眼前的局势似乎不是太妙。
敌暗我明,敌人已经可以在多点,对自己发起攻击。
自己好像,还真是有那么一点,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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