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回了左街署,李晟还没有回来。于是他叫识路的不良人带路,去了东市冯叙家中,查看另一案发现场。
冯叙早把他父亲留给他的家业给败光了,宅子店子妻子全无。所谓的“家”,是他一家邸店租用的别人闲置的一间杂物房。
整间邸店都已被左街署暂时查封,邸店的店东和伙计也都被限制了行动,在集中接受调查。
王烁到了以后,先找问案的不良人打听了一下情况,暂时还没有发现特别有用的线索。
王烁问道“冯叙大约是在散班歇市的前后被杀,这时候邸店内应该有很多人在活动。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听到冯叙屋子这边的动静吗?”
“回将军,没有。”不良人答道,“属下等人也觉得十分惊奇,非但是没有人见到有谁冯进了冯叙的房间,更没人听到他房里传出异响。更奇怪的是,去找他赌钱的伙计,是透过门缝看到了内里流了满地的血,才发现冯叙死了。当时,所有的门窗都是紧闭。因此……”
王烁皱了皱眉,“因此什么?”
不良人面『露』一丝恐惧之『色』,“因此有人扬言猜测,是不是鬼魂杀人?”
“放屁!”王烁低斥了一声,“休要传播这等,蛊『惑』人心的谣言。”
不良人慌忙应喏,“小人不敢!”
王烁走到了冯叙租住的那间杂屋房前,不良人解除封条打了开门。
王烁进去一看,房间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光。又脏又『乱』,典型的懒散光棍之家。四处堆满了各种廉价的草鞋布袜和麻布针线等物,大约就是冯叙四处行商贩卖的货物。
冯叙的尸体已被运走,血迹已经干涸变黑。尸体就躺在榻边,已经用白石灰画出了痕迹。
王烁特意看了看那墙上的八个血字,字体字形,整体上和郑意娘家中看到的有些相似,应该也是用抚尘一类的东西写的。但细下分辨,某些笔划的细节之处,却又不尽相同。
应该,不是同一人所写。
听不良人讲,这像是一棕“密室杀人案”。
王烁观察了一阵,这么小的房间,连家具都只有一塌一几,连个能藏人的衣柜都没有。门窗也没有留下撬动与从外面拉绳反锁的痕迹。
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呢?
寻思了好一阵,王烁盯上了那一堆杂『乱』无章的货物。
货物上面已经积了一些灰尘。王烁细心观察,发现了一些灰尘抖落的痕迹,地面上也有刚刚留下的细微划痕。
他当即心中一亮,“来人,挪开卧榻与货物,仔细检查所有地面!”
赵无疾等人连忙动手。
挪开货物,果然就有了发现。
“将军,有个带环陶土板!”
“拉开!”
陶土烧铸的板子并不太重,一个人就拉开了,『露』出一个口径不小的圆洞。
里面,立刻传出一阵难闻的异味。
众人都掩起了口鼻。
“奇怪,下面为怎么还有水流的声响,莫非这是一口活水井?”
王烁想了一想,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翻新以前的长安老城,遗留下来的渗井。几百年前,人们用这种方式倾倒和处理各种生活污水。因为这种井打得比较深,影响到了长安的水质,后来这种井被取缔,改成了现在的明渠排污。这口井,应该是当时遗落了没有处理掉的渗井。”
这时,一名长安本土的不良人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其实长安城中还有不少这样的渗井遗留。有的是被闲置,有的仍被人拿来悄悄排污,还有的被私自改建成了地下密室或是地道。前年,我们左右金吾卫还奉命一起查封过这样的遗留渗井。当时虽然填埋了不少,但肯定仍有漏网之鱼。”
“眼前这个藏在杂屋里的渗井,应该就是。”王烁道,“我怀疑这下面有地道,凶手杀人之后就是从这里逃走离开的。”
这名不良人主动请缨,“属下愿意下去一探。”
“冯刚,带两个兄弟和他一起下去。”王烁道,“千万小心。”
“喏。”
众人取来火把朝里面一探照,立刻发现井壁四周挖有供以攀爬上下的内陷土梯。
不良人和冯刚等人小心翼翼的陆续下去,没多久,立刻传出了回声。
“将军,下面有果有暗道!”
“还有密室!”
“好!”王烁立刻来了精神,“丁贵,带几个人在洞口守着,我亲自下去看看!”
“将军还是别下了吧?”丁贵忙道,“又脏又臭,可能还有危险。”
“少废……”
王烁一句话没说完,下面立刻传出冯刚的大喊,“将军切莫下来!”
“为何?”王烁连忙朝里面大声喊问。
冯刚大声道“将军切莫下来。属下这就上来禀报!”
片刻后,冯刚从井里爬了出来,神情异常的沉肃,张口就是一句,“太邪了!”
王烁心头一凛,“怎么回事?”
冯刚道,“将军,属下在下面发现了一个密室——确切的说,那像是一个邪门歪道的祭坛!”
“怎么讲?”
冯刚道“那个密室的中央,放着一口很小的棺材。属下将它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具童儿尸体,都已经烂得只剩骨头泡水了。”
王烁直皱眉,“说下去。”
“棺材旁边撒了不少的纸钱,还有土陶烧成的香炉,泥胎拢成的烛台,还有一些腐烂了的水果与小儿零嘴。”冯刚道,“最邪门的就是,在棺材的四周还另有四具童儿尸体。他们全被草绳与棍棒绑成了跪拜之状,有的已经只剩骨架,有的还带着少许未曾烂完的骨肉,更有一些……属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下了井的那个不良人显然没有冯刚这么强的抵抗力,当即冲到外面就呕吐起来。
王烁估计那画面一定极惨、极邪、并且极度恶心,所以冯刚才不让自己下去。
“将军,那棺材里躺的应该就是冯叙的女儿。”冯刚说道,“属下看到了一块灵牌,上面写着爱女巧儿之类的字眼。那另外四个童儿的尸体,可能就是冯叙找来给她伺候他女儿、给他女儿做伴的……阴童儿!”
王烁都吸了一口凉气,“冯叙的罪名是,卖妻灭子,滥杀无辜。这几个童儿,有可能是他亲手杀掉的。”
众人恨得咬牙切齿。
“畜生!”
“真要是这样,那他就是活该!”
“杀得好!“
“闭嘴!”王烁低斥了一声,“若人人犯罪,人人可杀,还要律法和金吾郎做什么?这天下还不『乱』套?”
“将军教训得是……属下知错。”众人连忙叉手拜下的认错。
“身为执法金吾郎,岂能对滥用私刑者报以认同?”王烁声『色』俱厉,“再让我听到尔等说这种胡话,重责不饶!”
“喏!”
王烁轻吁了一口,“我必须要亲自下去看看。赵无疾,派人去通知崔敬,让他在郑意娘的家里也找一找,看有没有类似的密室,或是有关阴童儿的线索。”
“喏。”
王烁不顾众人阻止,下到了井里。
爬下去大约三四米,横着有一个长约四五米的较窄甬道,仅容一人过身。
再一进去,就是一个挺小的密室。里面正如冯刚所言,棺材尸体,纸钱香烛,还有令人作恶的尸臭味和隐隐彻骨的一丝阴寒之意。
一个字,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