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瑶。”季默喊道,声音不自觉战战兢兢。
“怎么了吗?”江瑶从隔间出来,她进第二间,和季默隔了一间,听到她喊她,出来后就挪了过去。
季默咬了咬下唇的内侧,脸红红的,“你先回班级吧。”
“为什么?”江瑶看着面前紧闭的门,眼底透着疑惑。
里面,季默脸红的更厉害,面上露着几分惶惶,难为情地开口:“我肚子不舒服。”
“哦哦。”还独自在猜测她出什么事的江瑶,松了口气,“嗯,没关系,我在外面等你。”
季默本想说不用了,但这个话题越聊她只会越尴尬,唇瓣动了动,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被动地接受着。
她肠胃不好。
在她刚去舅舅家的第二年,舅妈李兰最多就是骂骂她,骂她是个拖油瓶,但不会短她吃少她喝的。
哦,得说一下。
她父母是在她七岁那年,出车祸双双去世的。在这之前,她有个很幸福的家庭,二十几年前,文化教育水平还没现在这么高,父母都只读了几年的书,是工人阶级,但勤勤恳恳地工作,一家三口,日子过得不算清贫,虽然住在只有三十平的小房子里,但快乐与欢笑时常从这小房子里传出来。
福祸总是相依,在有一天放学回家时,打开门,迎接她的,不再是母亲温柔可亲的笑容,也没有香喷喷的饭菜,是一室的空荡。她没有太在意,只当是父母加班了,淘米煮饭,把菜也择了,然后坐在小客厅的茶几前,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安静与空荡似要将人吞没,黑亮清澈的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钟。
九点二十分。
门口有了动静。
脸上绽放开了一抹笑,像早春的雏菊,生气盎然,小跑到门前,开了门。
“舅舅。”黑亮的眼睛往楼道瞅了瞅,暗黄的白炽灯下,能看到楼道拐角空空的,昂起了脸:“爸爸妈妈还没回来……。”
“我知道。”季明德蹲了下来,稍微抬了头,面容圆而有肉,肤色黝黑,虽然在笑,可神情却很怪异:“小默,跟我走。”
“可我爸妈……。”
“我带你去见他们。”
“哦。”脸上重新洋溢起了笑容,了然地道:“我爸妈是去舅舅家了?”
“嗯。”
她兴高采烈地关了灯,锁了门,跟着舅舅下了楼。
但去的不是舅舅的家,而是那时候镇上唯一的医院。
她见到她的爸爸妈妈,盖着白布,抬手要去掀,被制止了。
“小默,不要掀。”舅舅抓住了她的手,掀开了会吓到的:“一个轿车的主人喝醉了酒,撞到了你的爸妈。”
没有刹车,汽车撞到自行车后,还轧了过去,白布下的面容,清洗过了,没那么恐怖,但五官凹陷了进去。
从停尸间走了出去,雏菊花枯萎了,蹲在停尸间门口,小小的一团,无助而悲伤,像个失去灵魂的娃娃。
在门口蹲了三天,肇事的人来了,她抬起头,转过看了一眼,因为长时间的滴水未进,晕倒了。
醒来是在小房子里。
她昏迷了两天。
邻居都说她很可怜,小小年纪没了父母,以后可怎么办?
后来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肇事者赔了十万块,她被舅舅带回家了。
第一年,舅舅舅妈对她很好。
第二年,舅舅工作的很晚,舅妈开始骂她拖油瓶,连带着表哥季强,也会欺负她。
第三年,她煮饭炒菜拖地洗碗洗衣都会了,舅妈骂的不那么经常。
第四年,她只能吃剩饭剩菜,人越来越消瘦,跟棵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一样。
往后的几年都这样。
胃疼的毛病慢慢就有了,肠也不好,不能吃凉的东西。
“咣。”
恍恍惚惚间,隔壁隔间好像有人进去,关门声将她从过去里抽离,敛下眼皮,敛掉所有的哀伤。
从防晒衣里拿出一包小纸巾,拉久了,气血不足,连带着面色泛起青白。
就在这时,隔壁间,似有些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幻听,隐隐约约有闷哼和粗重的呼吸声。
咚。
隔板被撞了下。
季默心跳漏了一拍。
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出现在隔板下方,还有一小截网纱裙的摆。
是有人在偷情?
随着这个念头划过季默是脑子,她脸霎时燥热起来,心跳如擂,她想走,但她还没冲水,可是这一样摁,马桶的抽水声一定会惊扰到隔壁的人。
一时间左右为难。
隔壁以为没有人,时不时就有暧昧的字符嘣出来,是娇柔的喘,一会儿略粗一会儿略细。
季默想着外面的江瑶,大脑神经极度紧绷,盯着隔板下方的平底鞋,大气不敢喘一下,内心煎熬。
还好这样的煎熬没有持续太久,卫生间门口传来一阵动静,是有人进来了,瞬间如释重负。
隔壁应该也察觉到了,停下了激烈的动作。
季默缓缓地呼了口气,一张瓜子脸被隔壁搞的面红耳赤,连忙站起来,站到马桶旁候着。
约莫三十秒左右,马桶抽水声响起,她手快地跟着摁下。
可算是能走了。
等进来的人走了,才转动自己这个隔间的门把,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落地无声地小步往卫生间门口移。
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谁料的得到,隔壁的人不继续了,听到门把“咔嚓”落下的那瞬间,季默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仅0.01的时间,季默直接拔腿跑了,不知道是不是暴露的缘故,总觉得今天帆布鞋落地的声音格外的大。
而就在她跑出卫生间的身后,一个女生走了出来,生了张心型的脸,肤色跟牛奶似的,奶白奶白的,水润润的大眼睛,莫名让人心生犹怜,头发不长,还不完全能扎起,垂了一部分在耳朵,看起来倒不显邋遢,反而多了分凌乱的美感,唇上的口红散了。
声音柔柔的,掺杂了惶恐:“怎么办,她好像听见了?”
“没事。”隔间又走出来一人,蓝色宽松T恤,七分白色的亚麻裤,高马尾下的脸,极具侵略性,音色偏男性:“她不会知道是我们。”
“希望这样吧。”水润润的眼睛藏着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