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杜壮壮。”声音很足,整个班都能听到,但没有人反驳。
江瑶同情地看了眼“真主”。
而正偷偷摸摸打游戏的“真主杜壮壮”,那张全是胶原蛋白的脸,布满了懵,天真无邪的双眼看着苏誉。
他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了。
老师看着后门,若有所思。
杜壮壮,看着挺瘦的。
不过苏誉是他选的课代表,他是信他的:“好,给杜壮壮扣五分,对了,还有三千字检讨,周五你拿来给我。”
杜壮壮:!!!
这么草率的?
老师您好歹见见我啊!
杜壮壮想呐喊,想为自己辩白,可是唇刚动,嘴巴就被人死死捂住。
“火锅烧烤牛排麻辣烫……”
杜壮壮憋屈,他是那种为美食就舍弃自己的人?!
单手掰开捂住自己嘴巴的爪。
“还要带我吃二十把的鸡。”
…………
季默脑子里全是视频上的画面,方聍尔站在阳台台面上,表情悲恸而绝望。
“你说,为什么天空总是是黑色的?”
“季默,你说那些从高楼上跳下来的人,在想什么?跳下来,会是解脱?”
“嘘,别说了,她来了。”
女生宿舍区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你挤我,我挤你。
宿舍区阿姨跟保安室的全体保安正在维持秩序,不让人进入宿舍区。
“喂,这位同学。”保安抓住了季默的手,“这里现在不能进去。”
季默红着眼眶,像受伤遇到敌人的小兽,压抑,低吼:“那是我朋友。”
黯然的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与执拗,还有……绝望,挣脱开了保安,摒弃一切声音,踩过一级级台阶,奔向六楼。
六楼,601
门敞开着,季默推开所有阻挡着她的人,踏进了阳台,对上了方聍尔。
方聍尔弓着身,在笑,可是泪水溢出眼眶,滑过脸颊,她看到了季默,隔着泪花,一切都是模糊的。
“你来了,季默。”
你来了。
这算老天对我的一种弥补?
我没有遗憾了。
“聍尔,不要跳。”季默眼眶红的能出血,眸里蓄满了水,拨开挡在她前面的最后一个人,“会自愈的。”
“不会自愈的。”方聍尔摇头反驳,目光落向她的旁边,她的旁边,站着一对夫妻,她笑的悲凉。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夫妻的男方开了口:“聍儿啊,你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说。”
这是她的爸爸。
一个软弱无能,却有着很严重的,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男人。
“我不想嫁,可以?”语气近乎绝望,可还是带了一分的期待,“我不想嫁给那个傻子。”可以?
时间回到九点。
“聍尔。”是班助,她刚从辅导员办公室回来,“你怎么还在这里?还有你生了这么大的病为什么不说?”
方聍尔觉得有点听不懂,“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病,什么病?”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班助见她一脸疑惑,也不像是假装的,一时间,自己也有点迷糊了。
“就我刚刚找辅导员时,看到一对自称你爸妈的夫妻,在向辅导员替你请两个月的病假。”
方聍尔联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惨白,什么没没说,跑出班级,直奔辅导员办公室。
“爸,妈。”方聍尔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走进去的,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叫他们。
难过亦或心凉?
“方聍尔是吗?”辅导员开了口,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polo衫,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捏着张长期请假条:“你有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都没说?”
多严重的病呢?
方聍尔扫了眼。
白血病,呵。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病的这么严重?
也许她真的有病。
只是病的不是身,而是心。
“聍儿,你来了。”软弱的男人唤道,躲在身躯丰满的妻子肩膀后,畏畏缩缩的。
方聍尔没理会他,看向身躯丰满的女人,也就是她的母亲,王氏。
“真的要请?”
“你这孩子。”王氏满脸慈爱,走过来,眼角注视着辅导员:“不用遮掩,生个病而已,医院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我们已经跟你们老师请好了,我们现在回家吧。”
方聍尔看着面前的人,只觉陌生的可怕,慈爱的面庞在含着热泪的眼眶下,渐渐扭曲,是那么面目可憎。
撒谎怎么可以撒的如此从容。
“妈……”她还是难以相信,母亲会如此残忍。
“你别忘了,这是你答应过我的。”王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手紧紧拽着她的手臂,常年的农活,让她累积了很多的力气,拽的很紧,像钩子,勾进肉里,不出点血,就不会松,话里暗含警告,“不然我也不会同意你继续读书。”
是。
她是答应了。
可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也从未想过这一天真的会来临。
因为她觉得人心不会硬到那种程度,狠到那个地步。
是她理解错误了。
三十万就足以击碎她所有的认知,就明明白白告诉她,人性是多么经不起考验。
三十万就可以换取她必须跟一个傻子共度余生。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可笑,更讽刺,更绝望的事?
有的。
比这更可笑,更讽刺,更绝望的是,做这场交易的是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人……
可她是人啊。
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过的人生。
你永远不知道人心可以硬到什么程度,可以狠到什么地步。
最深的伤害源于最亲的人。
从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方聍尔就已经心如死灰了,内心的世界一点一点倒塌……
“妈。”下了阶梯后,方聍尔喊道,语气毫无波澜。
王氏转过头,她像是自带过滤功能,看不到眼前人的万念俱灰,或者该说,她已经陷入即将到手的三十万的大喜里,所以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眼底闪着光,泛着慈爱与温柔,这样的眼神,方聍尔见过很多次。
她贪念这样的目光。
因为会让她觉得,母亲其实也是在乎她的。
可慢慢的,她感觉到害怕,压抑,想后退。
因为这样的目光背后,是索取,是另有所图。
“怎么了?”
“我先去收拾一下衣服。”
“不用去了。”王氏的母爱似乎大爆发,“我给你买新的。”
“还是去收拾吧。”方聍尔细若蚊哼地道。
王氏也随她,三人一起到了女生宿舍区。
“收拾快点,我跟你爸在下面等你。”
方聍尔不置可否,走进宿舍区,脚步顿了下,侧过身,看向站在灯杆下的父母。
王氏见她回头:“怎么了?”
方聍尔轻轻地问:“妈,一定要嫁?”
“当然。”王氏敛下笑容,“这可是你答应我的,难道你要反悔?”
方父拉了拉妻子,“好了,聍儿是个懂事的孩子。”看向方聍尔,“对吧?”
方聍尔没接话,侧回身,往宿舍楼走去,掏出了手机,点开微信,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季默。
懂事?
过分懂事的孩子,不过是缺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