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冷墨推开虚掩着的卧室的门,借着客厅洒进来微弱的光线,摸黑行至床畔,将床头灯打开,光线薄弱,是暖暖的橘黄色,不比白光耀眼。
灯的下方,女孩侧身躺着,只露了个侧脸在光里,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身子蜷缩着,右手抓着被子,攥成拳护在胸口处。
冷墨凝视了许久,压下腰,抚平她紧锁的眉头,身子越过她,遮了光,将她身后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以免着凉。
做完这一切,见她无异,关了灯,然后摸着黑出去。
客厅的吊灯,璀璨明亮,将每一块地板映的光可鉴人。
白紫渐变的茶几上,放了两个粥店的精美袋子,袋子一模一样,是同一家的。
这家粥店很用心,袋子两侧都用订书钉钉住,防止里头的粥在骑手的运送过程中歪倒,洒了粥。此时,两个袋子的两侧订书钉,都是完好的。
冷墨用指节探了下,晚上送来的那袋的温度,温温的,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
想来她不会醒来。
干净习惯了,提着两袋和卫生桶的垃圾袋,出了门。
回来是五分钟后的事。
关了灯,修长的身子躺在沙发上,半截小腿悬空在沙发外。
…………
后半夜,安静的百来平米的房子里,时有时无地响起抽泣声。
冷墨睡眠向来浅,何况心里记挂着事,当即睁开了眼,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摁亮了屏幕,冷白微弱的光打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漆黑的眸一派清明。
这时候抽泣声又响了起来。
冷墨连忙起身,走的跟跑似的,推开卧室的门,开了灯。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低着头,手抱着膝盖坐着,许是没意料到灯会忽然亮起,将她的狼狈暴露在光下,她茫然地抬起头,眼眶很红,显然不是刚醒,哭了有一会儿。
终于哭了。
冷墨自她醒来便一直提着的心,此刻放回去,算是彻底安下心来,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他像是一直在等这一刻,没有半分的慌乱,走近后,就在她面前坐下。
季默自他出现后,就停下了抽泣,不好意思吧,别过头,不直视着他。
“不丢人。”冷墨伸手摸她的头,力道轻柔,轻柔的催泪,他还在说,一字一句都清晰:“觉得难受,委屈,想哭就哭出来。”
人是种奇怪的生物,假如你摔倒了,无人发现,你是一点都没想过要哭,可如果这时候有人,问你一句“疼?”,那痛感好似放大了千万倍,疼的人眼泪直掉。
季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冷墨说完后,那些难为情,丢人的思想通通不见了,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再也不受她控制,一颗一颗的砸落。
醒来后她不是不难过,不是不失望,可更多的她害怕,她不安。
她大脑有时候会不受自己控制的恍惚,曾被她压制下去“解脱自己”的念头,以很强烈的方式回归,一直在她的脑里反反复复。
方聍尔纵身跳楼的那一幕,在大脑不断闪现。
她忽然就想,她跟方聍尔那么的相似,她们都是病态的,这个世界容不下她,逼得她选择了死亡,是不是这世界容不下病态的人?
这念头一出,便占据她所有的大脑,不停的重复。
她对这种不受控制感到害怕,感到不安,她害怕方聍尔离开,害怕她跟方聍尔一样,害怕她也选择……死亡。
大脑乱七八糟地想着,眼泪掉的更凶了,有手指轻柔地擦掉她的眼泪。
“冷墨,”季默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他为自己擦拭眼泪的手,赤红着眼看他,散落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着很无助,她哭着说:“她们都说我有病,你说我会不会有天也跟聍尔一样,选择死亡。”
她从方聍尔的选择里,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不会。”他答的斩钉截铁,心仿佛被针扎了下,抱住她,跟哄宝宝睡觉一样,拍着她的后背,第一次做,动作略显僵硬,语气认真而郑重:“我不会让那天发生。”
你有病,我就当你的药,医治你,你一年不好,我医你一年,十年不好,我就医你十年;一辈子,我就医你一辈子。
世界给你多少恶意,我百倍,千倍地给你善意,温暖,弥补回来。
我希望你觉得,人间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