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别墅。
“师傅师傅,就是这里,快停下。”
几乎车一停,冷祁文就打开车门,像只遇到天敌的松鼠,呲溜一声窜出去。
“诶!你还没给钱呢!!”司机师傅在身后喊,可只能看到少年的虚影。
李兰听到敲门声,隔着门问了些问题,确保是来接她们的,这才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其中一个脖子上还戴着条金色链子,看成色是真金。
“走吧。”戴金链子的男人道,脸型圆润,肤色黝黑,这莫得感情的语气就跟二十几年前,挨家挨户收保护费的混混头子一样。
李兰有点怵他们,做小伏低地道:“人在里面,给她打了针,昏迷着,我带不动。”
“你去开车。”脖子戴金链子的男人跟旁边的人道,然后走了进去。
约莫一分钟,跟扛大米似的肩上扛了个人出来。
肩上的人昏迷着,两手垂落在他背后,扎着的马尾有些许凌乱,朝地面倒立着。
“放下我嫂子!”冷祁文大口喘着气,在距离大概一米的地方道。
跑的猛,满头大汗。
戴金链子不甚在意地觑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轻视。
“滚一边去。”
扛着季默朝停在别墅外,黑色的七人SUV车走去。
李兰连忙跑前头,拉开后车门。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走不了。”
冷祁文说着便提了提力气,冲了上去。
戴金链子的男人伸手,粗鲁地一把揪起他的领口,将人拽了过来。
“砰!”
少年羸弱的身子骨重重砸在车身上,痛的龇牙咧嘴。
男人往地面一扔,啐了一口唾沫:
“学生就好好读书,少管事,还报警,呵。”
冷祁文一张脸痛到扭曲,眼见男人将季默放进车里,跟着要上车,倔强地坐起来,抱着了他的小腿。
“不能走,放了我嫂子。”
戴金链子的男人抽动了下腿,好家伙,抱的可真紧。
简直就是找死。
男人抬脚朝他的肩胛狠狠踹去。
“啊!”冷祁文痛叫了声,手却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小腿不肯撒手。
脸上两道眉毛痛到挤一起。
男人没了耐心,目光阴狠,又踹了一脚,比方才那一脚用力两倍不止,冷祁文宛如个破布,脑袋砸向铺着鹅卵石的地面。
金黄的光打在他脸上,面容惨白如纸,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有跑出来的,也有痛的。
“废物。”男人被挑起了暴戾,骂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抬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用鞋尖碾着,“你看你的警察叔叔来救你了吗?不是挺能的,起来啊!废物。”
啊,好痛,哥救我。
冷祁文垂在身体两边的手紧紧攥成拳,“嘎嘣嘎嘣”骨节作响,咬紧牙关硬是没喊出一字“疼”。
额边青筋暴起。
“垃圾。”男人发泄够了,居高临下蔑视了他一眼,弯腰钻进车里。
引擎发动,车尾“嗡嗡”震动。
冷祁文眼珠子转向车子,抬起颤栗不止的手,弯曲的食指轻点车门,唇瓣哆哆嗦嗦:
“放……”
车从眼前开走,他的手也无力摔回地面。
过了一会儿,脸上投下一道黑影,刺眼的光不见了。
冷祁文眼皮细细地动了下,睁开眼,是载他来的司机师傅。
“你,你没事吧。”司机小心翼翼地问道,想动他又不敢动他,表情也很复杂。
刚刚他自私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男孩被打,没有任何作为。
“报、报警。”他记了车牌号,要快,身子往旁边的草坪翻去,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坐起来。
司机心底很是过意不去,积极地掏出手机报了警,一字一句地转达他说的话。
结束通话,见他站起来,连忙伸手搀住他。
“我扶你。”
“谢谢。”
司机搀着他缓慢地走下坡道。
“冷祁文。”漠然、寒凉的声音从左边传过来。
冷祁文猛然转头,看到来人的那刻,鼻子不争气地酸了下,胳膊抽离司机的手掌,走了一步,倏然顿住。
小心翼翼地喊他:“哥。”
多天未曾合眼,那双总是清冷、漆黑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疲惫而黯然。
“怎么回事?”
冷祁文十分自责:“对不起,我没救下嫂子。”
冷墨上前,声音薄凉:“你是不是知道谁绑走的她?”
虽然是疑问,可却带着九分的笃定。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嫂子平安无事,就不要追究了。”冷祁文仰头,眼神祈求地看着他道。
“不能。”冷墨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眼神很淡地俯望着他,“是冷曜天。”
冷祁文沉默着不说话,冷墨转身就走。
“不是。”冷祁文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挣扎片刻,紧抿的唇松懈下来:“是我姐姐。”
冷墨眼皮往上掀了分,怔住。
…
软科技。
“先生,你没有预约不能进去,你……”
“砰!”
门砸到墙壁,发出惊天一声响。
冷浣婷握笔的手一顿,眼底带着责怪地抬起眼,看到长身负立于门口的人时,瞬间涌上惊喜。
“董事长,对不起,这位先生他……”
“没事,你下去。”她站起来,叮嘱:“以后看到他都不要拦。”
“冷墨,你怎么过来了?”冷浣婷走向他,抑制不住的欣喜,眼底像是融了一整个夜空的星星,璀璨明亮。
冷墨神色漠然,走进办公室,关了门。
“把她交出来,她毫发无伤,我可以不追究。”
坐过过山车吗?
体会过它从最高处,没有任何缓冲地掉下最低处的那种强烈失重感?
冷浣婷原以为当他知道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会是慌张,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不是的。
她只感觉到了浓浓的失落和嫉妒。
维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装傻充愣:“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冷墨一步一步逼近她,眼里全是冰渣子:“冷浣婷,我不屑于理会你们,但这不代表我清理不了你们。”
他的眼神锐利逼人,冷浣婷鞋跟本能地往后挪了半分,包裹在黑色蕾丝A字裙下的大腿擦过办公桌桌沿,白皙纤细的手也跟着包裹住办公桌的尖锐角。
看着他,竟有点发怵。
也是。
十六岁便能心如磐石地将四岁的孩子扔进游泳池里,这样的人,从来就不是良善之人。
冷浣婷尽量管控住面部表情,不露半点端倪:“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冷浣婷目光一凌,侧过头,慌慌张张侧身,伸手要去摁灭掉手机屏幕。
可一只手比她更快,随之而来的还有道轻轻的热风,朝她微弯的后背吹拂过来。
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近在咫尺。
冷浣婷心不由悸动,只是还没来得及沉迷——
“冷小姐,我们已经出城了,出别墅的时候遇到个小学生报警,有点麻烦,你看……”
她修的圆锐的指甲戳了下手机屏幕,结束了通话。
结束了通话,手机露出了屏保。
少年白衬衫牛仔裤,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里,拍摄角度应该是在咖啡馆里面四点钟的方向,因为照片里的少年只露了侧脸,右耳塞着个带线白色耳机,耳机线并不直,弯弯绕绕,似有似无贴着白皙细长的脖颈,弯进干净的白T恤外。
窗外夕阳将落,洒落发间的光是橙红色的,只是那样坐着,就已然十分美好。
而现实,冷浣婷努力管控的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她回头,张嘴似乎要解释,只是还没来得说,脖子猝然被掐住,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令她心动、朝思暮想的脸庞。
“把她交出来。”他说,声音冷的像北极的冰,掐着她脖子的手紧了分。
冷浣婷瞠目,眼眶忽然蓄起水,涂抹着烂番茄色的嘴唇微张,太阳穴的筋脉稍稍鼓起,像离开了水,濒临死亡的鱼,一张脸憋的通红。
一行清泪猝然从眼尾迅速滑落,他却犹如害怕碰到脏东西般,快一步收回手,朝后退了半步。
冷浣婷眼底划过一抹受伤,手指往内扣住桌角,才没让自己瘫倒在地。
心底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不甘。
“你就这么讨厌我?”冷浣婷问,似嘲讽又似自嘲地笑了两声,伸出手擦拭掉眼尾的湿润,抬起头,直视他:“跟我结婚。”
冷墨看着她,漆黑的眸子仿佛裹着层薄薄的冷气,未置一词,却让人心乱。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冷浣婷扯了下嘴角,贝齿微露,抬手用食指蹭掉眼角的湿,目光带着侵略,“你不是想我放了她?跟我结婚,你跟我结婚我就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