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么?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离开,会空白你的整个世界。
——苏誉
毕业后,苏誉没有回江西老家继承家里的矿,也没有去北上广拼搏闯荡,而是选择留在了z市。
杜壮壮原本想留下来跟他一起,但是两人去应聘的公司只录取了他。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万般不如意。
最后杜壮壮去了临市。
他网络这块学的很好,拿过很多国奖,所以应聘的是网络工程师。
他大四实习期就是在这家公司,所以越过实习生这一道程序。
虽然不可承认他在网络这一块的确比常人优秀一点,但是这一点的优秀,在同样优秀又比他多出很多年工作经验的大牛同事面前,就显得逊色。
因此,他花了三年时间,才将这逊色拉平。
“苏誉,来喝一杯。”同事李大霄端着酒来敬他。
今天是部门每月一次的聚餐。
关于敬酒,苏誉向来不会拒绝的,所以聚会散后他便有些醉了,但没有像第一年那样烂醉如泥,只是微醉。
李大霄也有些醉了,不然不会搂着他往楼梯走,电梯也不坐。
苏誉无奈扶额,走到一半时,李大霄那曲“精忠报国”响彻整个楼梯口。
苏誉不耐烦地呼了靠着他肩头,把半身的重力都压他肩膀上的李大霄一巴掌:“电话。”
“谁啊,真讨厌。”李大霄掏出手机,举高手机后,整张脸都要怼到屏幕去了,划了下接通,“喂。”
“李大霄,你还回不回来了?”是他老婆吴小兰。
李大霄顿时酒醒:“啊,我回,回,在回去了。”
挂完电话,李大霄拍了拍苏誉的肩:“苏誉,你嫂子催了,我哥先走了。”
然后苏誉就看着那个刚刚醉的要人扶的男人,健步如飞稳如二十快速消失在楼梯拐角。
你才是真的讨厌。
苏誉心说。
“别碰我。”女子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十分清晰。
“呦,还挺辣,我就碰,你能怎么样?”
苏誉几乎不假思索,就脚步一转走过去,然后抓起男人的后衣领往后拉。
“艹,哪个孙子。”
“是你苏大爷。”
这种流氓一打就跑,怂的很。
苏誉有点意犹未尽,拍了拍把人摁在地上打,弄脏了的袖子,脚步有些虚浮地要往楼梯口走。
“喂。”林允安喊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苏大爷头也不回扔下这两字,拐下楼梯。
“**。”林允安笑,抬手将披散的头发扎起来,柔弱就不见了,露出立体的五官来:“我记住你了。”
抬眼,看了眼他来的方向,“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面,**。”
其实她刚刚完全可以把那流氓揍的爹妈都不认识,不过被保护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
“嘿。”拐角突然蹦出一个人,女生扎着高马尾,挑了一缕染成米棕灰色,“**同志,你好啊!”
苏誉瞥了眼女生,第一感觉就是活泼,然后就是不认识。
“你认错了。”苏誉说,然后往旁拐了个弯,绕过她。
林允安修得没有一丝杂毛的柳叶眉往上挑了下,两手放腰后交握,步伐轻快地跟在他后面。
“我没有认错啊。”
“你再看看我,仔细看看,是不是因为我把头发扎起来你就不认识了?”
苏誉闻言配合回头,多看了她一秒,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然后走进电梯。
“好吧。”林允安跟着走进去,朝他伸出手,“那认识一下,林允安。”
苏誉目视前方紧闭的电梯门,不握手也不看她。
林允安悻悻收回手,“你好没礼貌。”
“嗯,所以离远点。”
离远点是不可能离远点了。
这公司姓林,她林允安的林。
…
时光转瞬即逝。
这是苏誉等江瑶的第七年。
他还在z市,z大的篮球场去年翻新了,然后又建了栋实验楼,校后的美食街没有商贩推着流动摊位,每个商贩都有了自己的店铺。
两年里,他从中级网络工程师跃进高级网络工程师。
过往的光阴在时间的洪流下变得物是人非,但在所有物是人非的风景里,他最喜欢的还是有她的光景。
“林允安呢?”苏誉翻着文件夹,看着空着的岗位,敲了敲桌上台式电脑,朝坐她旁边位置的女人问道。
女人叫郝美丽,来设计部有三年了吧,平日跟他没什么交流,但三年下来,不说一百次,好歹打了有三十次照面吧。
但他每次看她,不用确认,都是在看陌生人。
她一点都不气,微笑礼貌回答:“她请病假了。”毕竟这可能是她未来的boss。
苏誉了解地点了下头,然后把手上的文件给她:“这图修改一下,不符合网站尺寸。”
十一点,苏誉下班,林允安像是算好点似的,连环电话call过来。
苏誉抬手摁了摁鼻梁,眼镜戴久了,有点不舒服。
“苏誉……”林允安声音软绵绵的透着虚弱,“你能不能买点退烧药来,我发烧了。”
苏誉唇抿了下唇应了。
林允安住市中心,十八楼,单人单户。
苏誉拎着去楼下药店买的退烧消炎一堆药,摁响门铃。
站门口等了一会儿。
“咔嗒”一声。
林允安穿着紫色唐老鸭睡衣来开门,长发披散着,嘴唇苍白如纸,的确是生病了。
“多少度?”苏誉拎着药走进去,声音没什么暖色地问道。
林允安关上门,踩着棉拖跟在他后面,“低烧,37°4。”
唐老鸭头上的蝴蝶结,在她背后微微晃着。
苏誉将药放茶几上,然后把另一袋袋子递给她:
“把粥喝了。”
“噢。”林允安生病蔫了不少,乖巧接过,去了餐桌。
厨房是开放式的没跟客厅做隔断,于是乎,她人虽是坐在椅子上,但目光都拿来看他。
她想他留下来陪陪她。
但如果他要走,她不会出声挽留他,让他不要走。
她会送他到门口,然后和他说“这就要走了?”
苏誉没走,拿着烧水壶来厨房接了半壶水,然后坐在沙发边等水开。
粥喝到一半,水烧开了。
苏誉又来厨房,从橱柜里拿了个玻璃杯。
之后带着杯焦糖色的不知名液体,和一排胶囊过来,放到她手腕边。
“五颗。”
“快到上班时间了,你好好休息。”
林允安放下勺子就要起身。
苏誉预判到了,出声:“不用送。”
“要送。”林允安很坚决地说,然后半是平静半是撒娇地叙述:“明天才能见到你。”
苏誉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
“林允安。”苏誉忽然回过身。
林允安站在门口,萎靡的精神似乎一瞬间好了很多,秒应:“嗯?”
两人隔了一步的距离,廊道光线充足,将她的心上人周身镀了层浅白的芒。
她的心上人说:“放弃我吧。”
“苏誉,不要劝我。”林允安对这样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大概是因为这在她预想的其中一条结果里。
“你就是我,你觉得你能放弃?如果你自己无法放弃,就不要劝我。”
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固执。
…
这是苏誉等江瑶的第八年。
无休无止的等待会让人疯掉,因为你不知道,这份等待的结果是什么?
可是他宁愿疯掉,也没办法停止等待,对他来说,等一个不归人,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但慢慢的他发现,疯掉之后是平静,是如死水一般不再起任何波澜。
他将自己囚禁在了一座牢笼里,不出去也不让人进来。
林允安就像另一个“他”,每天绕着这座牢笼快乐地转。
偶尔逗笑他,就会像中了百万彩票一样惊喜。
…
“苏誉,明天冗余广场有马戏团要来表演,你能不能陪我去?”
明天是中秋节,公司放了两天假。
苏誉垂着眸,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允安要放弃了,才听他说:
“好。”
林允安开心地朝他比心:“你真好。”
他哪里好了。
这么多年,任她追求却吝啬施舍半分爱给她,甚至连怜悯都少有。
其实他们真的很像。
她很早就看透了,而他如今才有所体会。
第二天,苏誉提早去冗余广场等她,广场中央已经搭好表演舞台,因为这场前所未有的表演,冗余广场的客流量比平时多了一倍。
苏誉坐在花坛边,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手上拿着杯奶茶。
口袋的手机震了震。
苏誉单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去掏手机,是林允安。
她问他:到了没有?
苏誉:到了。
林允安:在哪里?
苏誉环看了下四周,找到个比较有标志性的地标拍过去。
林允安:OK。
“嘿!”肩膀被人一拍。
苏誉回头看过去,没看到人,转回头,林允安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
她穿了条v领黑色皮裙,内搭白色薄款卫衣,腰间系了个结,掐出细细的腰。
马戏团开始表演了。
精彩绝伦的表演引来万千呼喊和惊叹。
林允安就是在最精彩的时候,把奶茶塞他手上,然后从他身边走开,往舞台上走。
苏誉包裹在人声鼎沸里,看着拿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中央的她。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一下。”
“这场表演,是我为我心上人准备的,”林允安目光穿过人海里的一张张面孔,最后落在同样看着她的苏誉身上,“在这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我想跟我的心上人表白。”也希望他能答应我。
林允安沉吟片刻,像是鼓起了巨大勇气,在这略微嘈杂的环境里说:
“苏誉,我喜欢你。”
“四年了,你该回头看看我了。”
她说完,站在舞台上含蓄微笑。
苏誉回头朝后面看了眼,后面人头攒动,夕阳无限好。
苏誉扭回头,迈开腿穿过人群走上台,站到林允安面前。
“我可能没办法像你爱我的那么爱你。”
林允安眼微眯笑起来,眼眶红红回答他:“我爱你,你且随意。”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所有人都在起哄让他们抱一个。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扎着双蝎子辫的女孩悄无声息地退出人海,临上出租车时,回头看了眼。
舞台上,郎才女貌的两人,相拥而抱。
江瑶勾起一抹释然、平静的笑容,抬头望向天空,热泪盈了眶。
出租车上,江瑶坐在后座上,划开手机,翻看着这些年来苏誉给她发的消息。
苏誉:瑶瑶我在z市等你。
苏誉:瑶瑶,今天有人跟我告白,我拒绝了。
苏誉:瑶瑶,我好想你。
苏誉:瑶瑶,我可能要食言了,但我还想再等你两年。
苏誉:因为再两年,我就三十了。我想用我的整个青春喜欢你。
苏誉: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苏誉:瑶瑶,我可能要食言了。
苏誉:瑶瑶,她明天要跟我告白了。
这是昨晚他发的,最新一条是刚刚。
苏誉:江瑶,我要答应她了。
江瑶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曾回来过的,在他工作第一年,醉倒在何清清公寓时。
何清清给她发了段视频,视频里,他喝的烂醉,躺在地板上,质问何清清:
“我已经变得如你所说的那样,成熟,稳重,为什么她还是不回来?”
何清清问她:瑶,你真的不喜欢他?
喜欢?
老舍曾说过。
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那天,她猜到了苏誉要说什么,所以她红了脸。
那时以为是害怕,害怕他说出来,他们不能做朋友。
后来蓦然回首,才明白原来不是害怕,是羞涩。
大概当一个人的存在成了习惯,就不会再去思考和他除了现在的关系外,还会不会有其他可能,也就没有机会看清自己的心,自己的感情。
不是所有的后知后觉,都来得及。
他们已经没机会了。
也许她曾对顾念北动过心,但最终她喜欢上的,还是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看她闹,逗她笑的人。
所以,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回来了。
可命运向她发出了警告。
她路过街时,一对夫妻在吵架。
年轻时,女孩生活混乱,遇见了现在的丈夫,不良少女从了良,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丈夫终于还是忘了结婚时说过的话,开始对女孩的曾经耿耿于怀,于是他们开始了争吵。
她鼓起的勇气,在那刻分崩离析。
她知道苏誉不是那样的人。
可她却深刻而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始终没从那场伤害里走出来,它成了她的旧疾,总会在不经意间作痛,借此来提醒她,它的存在。
苏誉,祝你幸福。
江瑶含着泪发送出消息,然后关机走进安检。
身后,苏誉看着她过了安检。
从始至终没有出声喊她的名字。
江瑶,这是我等你的第九年。
这场时间的拉锯战,我要停下了。
我停下,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我要换另一种方式爱你。
他等了她九年,她亦单独一人九年,如果他一直等,江瑶她,也会一直一个人,所以,他放手了。
大概爱到深处,又无法在一起,只能忍痛放手,成全你。
我怎忍心让你孤独终老?
并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要以爱情为基础。
有时候,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江瑶是苏誉的喜欢,林允安是他的适合。
…
2018年夏。
“同学,你知道新生报道处在哪里吗?”
“我也是新来的,不过我刚去报道过,可以带你去。”
你是突然闯进我生命里的天使
可我终究还是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