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瞿式耜,崇祯皇帝也是极度的震惊。
他也没想到魏忠贤居然说退就退,并且还能退的这么彻底,不但自己要退,还要拉着自己的侄子一起退。
看来这老家伙不糊涂啊。
崇祯皇帝原本打算伸向钱元悫那封奏折的手,此刻却又慢慢地缩了回来。
但魏忠贤的话并没说完,“除此之外,臣这些年,承蒙先帝厚爱,赏赐了臣不少钱财,老臣自己也有些生意经营,却也颇积攒了一些财富。”
听到这里,瞿式耜顿时感觉有些不妙。
“老臣受方逸破家为国赈济灾民的事迹所启发,深感方公子才是我辈为国为民的楷模,很值得我辈效仿,是以老臣打算将所有家产,也统统捐出,捐给户部国库!”
嘶!在场众人,人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老魏,是个狠人啊。
不但把权给让了,现在连钱都不要了!
啪的一声,崇祯皇帝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这……,魏卿家,这可如何使得?”
魏忠贤跪在地上,老泪横流,肩膀一抽一抽的,“臣深受先帝厚恩,长恨不能报答万一,老臣没什么能耐,也就这点家产,捐出去,为我大明略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这,这可使不得。”崇祯皇帝说道。
“老臣心意已决,请皇上收下老臣的这番心意。”魏忠贤直起身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便从袖子里掏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来,恭恭敬敬地伸手高举。
“这些银票,是臣这些年来积攒的财富,愿全部上缴户部国库!”
王承恩当即上前,从魏忠贤手中取过了这些银票。
当他看到最上面那张银票的面额,又估计了下手中银票的数量,顿时便吃惊不小。
这个魏忠贤,家底还当真丰厚啊!
手里的这叠银票,起码有几百万两!
王承恩急忙将手中银票给崇祯皇帝呈了上去。
看到银票后,崇祯皇帝先是有些激动,随即脸上露出些许不忍之色。
“这……,魏卿家又何必如此?”
咚咚咚地狠狠磕了几个响头,魏忠贤涕泪交加地说道:“这是老臣的一点心意,还请皇上一定要收下,否则,老臣便跪死在这里,也不起来!”
“这……,好吧,朕收下便是,大伴,将这些银票清点一下,暂且先放在朕的内库中。”
看到崇祯皇帝收起银票,魏忠贤顿时便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抬起头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瞿式耜。
瞿式耜目瞪口呆,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片刻之后,崇祯皇帝缓缓发话,“将方逸方卿家,和魏忠贤魏卿家两人精忠报国的事迹,写入邸报,予以表彰,让天下人都知道两位卿家的高风亮节。”
随即,崇祯望向一旁的瞿式耜,“我大明要是多一些像方逸、魏忠贤这样的忠臣,就好了。”
瞿式耜一脸尴尬,他可不想跟着魏忠贤一起发疯,主动捐献自己的钱财。
再说他是个清官,家里那点钱,就是捐了,只怕崇祯也看不上。
偷看了一眼满面笑容的崇祯皇帝,魏忠贤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条命,暂时应该是保住了。
瞿式耜望着对面露出舒心笑容的老太监,心中开始犯了嘀咕。
老魏今天的招式,挺狠啊,也很果决。
不过,以魏忠贤的为人,他应该想不出断臂求生这么狠的招数,他的心腹手下崔呈秀,作风一向阴柔狡诈,也不像是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
又究竟是谁,在背后为魏忠贤出谋划策呢?
瞿式耜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时间匆匆流逝,很快,又是二十多天过去。
“好了,今天的这堂物理课,就上到这里,请同学们稍稍休息下,一刻钟之后,将由夏允彝先生,为大家讲解论语。”方逸放下手中教鞭,拍了拍手,拍掉了手上的粉笔灰尘,走下讲台。
粉笔和黑板,可以大大提高教师讲课的效率,黑板容易制做,粉笔是方逸吩咐人用熟石膏又增添了一些原料,制作而成的。
前些日子方逸一直在闭门写作,他绞尽脑汁,利用自己前世学过的初中高中以至大学的种种知识,编写出了一整套数学、物理和化学课本。
然后方逸又花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将这三本课本,又给分别改成了上下两部。
上部是普及版,不论是家丁还是工匠,都可以学。
下部则是专用版,里面的知识更加深入也更加高深,这一版方逸准备留作内部研究资料用,轻易不得外泄。
而今天,便是方逸开始讲授的第一课。
众人对此极为重视,不但方逸座下四大弟子齐聚,便是夏允彝也在百忙之中抽了出时间,专程来听方逸的课。
随着下课铃的响起,学生们轰然而散,向着外面的操场跑去,但也有十几名好学的学生,拿着手中的书本走了过来,想向方逸讨教问题。
方十三拿着课本,冲在最前。
方十三就是方逸在安置灾民时,一开始救下的那个脑门上有个疤的灾民孩子,因为他为人聪颖,又勤快好学,方逸便把他提拔到了少年营的营长一职。
“先生,这个滑轮真的有这么神奇么?能省下这么多的力气?”方十三问道。
“这个自然,比如说这样……”被学生簇拥中的方逸,也来不及擦干额头上的汗水,立即就拿过书本,开始为众人讲解起来。
“同学们让一让啊,让先生也休息一会。”过了半晌,赵宁走上前去,为方逸解围。
众多学生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夏允彝等人也聚了过来。
“少爷,魏公公刚才又派他的侄子前来,恳请公子相救。”赵宁低声说道。
魏忠贤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去,虽然他先是辞职退位,随即又捐出了几乎所有的家产,但失了势的他,依旧被以东林党为首的文官团体们集火攻击,被打得狼狈不堪。
众多官员罗列出魏忠贤的种种罪状,又以打蛇不死必有后患的道理,纷纷上奏皇帝,请皇帝处分魏忠贤。
原本魏忠贤捐了家产,又主动退位,崇祯是打算放他一马的。
毕竟崇祯跟魏忠贤也没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啥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魏忠贤退的十分彻底,崇祯也不想做得太过分。
但眼看朝中如此民意汹汹,弹劾魏忠贤的奏折每天都有十几封,崇祯一时之间,也升起了杀掉魏忠贤,以安抚百官的心思。
毕竟皇上不能亲自下手去做事,户部礼部吏部工部等等,这些都需要那些官员们去干活。
皇上虽然一言九鼎至尊无上,但也不能不重视这些臣子们的意见。
所以某种程度上,皇帝也要讨好自己的这些臣子,搞好和他们的关系。
所以,崇祯最终还是拿定主意,准备收拾魏忠贤,以平民愤。
魏忠贤宦海浮沉多年,自然是将局势看得清清楚楚,这几日来,老魏被朝中的这些官员们给吓得魂飞魄散,几乎天天都派人前去方府求援求救。
方逸倒也不避嫌,每次必会亲自接见。
因为上次魏忠贤和崔呈秀前去拜访方逸的事,已经不知被谁给泄露了出去。
于是,在某些人的眼中,连方逸也成了阉党一派!
若不是看在遂平公主的面上,方逸又是个芝麻大小的官无关痛痒,只怕弹劾方逸的奏折,也早已如雪片般纷纷飞向崇祯帝的案头了。
对此方逸倒是无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也得罪人了,那就索性得罪到底。
再说这朝中尽是贪官污吏,能提前跟他们划清界限,却也不是一件坏事。
“哦,这次魏良卿亲自来了?看来魏忠贤果然是着急了。”方逸所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他现在人在哪?”
“他跟着小人一起来了,如今正在门外等信,公子可是要见他?”赵宁问道。
“我这么忙,还真没时间去见他,这样吧,你去告诉他,此事我已知晓,我一定会想办法替魏公公解围,请魏公公不要着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方逸吩咐赵宁道。
赵宁听了,当即领命而去。
夏允彝等人走了上来,将方逸簇拥在中间。
众人先是七嘴八舌地夸赞了一番方逸刚才讲课的内容,随即夏允彝面有忧色地对方逸说道:“公子和阉党牵扯太深,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如今魏忠贤正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公子替他解围,岂不是逆天而行,并且也很容易招来朝中官员们的敌视。”
方逸摇了摇头,环顾众人,“夏先生曲解了本官的意思,本官不是要替他魏忠贤解围,本官是为了大明,才不得不如此做。”
“哦?公子此言怎讲?”夏允彝有些诧异地问道。
“魏忠贤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但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我看也都是一些泛泛之辈,嘴炮无敌,实干却是没甚才能,若是魏忠贤被他们整死,让这群东林党人得了势,这,也不是朝廷之福。”方逸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