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连翊早早的起床,她在军队养成习惯,睡眠很浅,凌晨四五点就起了。
大约早上六点半左右,房门声敲响,刚好连翊正打算出门,拉开房门的瞬间,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海月。
海月看上去比昨天的状态更差了些,皮肤白的不像话,倒不像是天生的白,而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病态白。
“小翊。”海月抿了抿唇,就连扯出笑容,都甚是费力。
连翊眉头微蹙,“怎么了?”
海月问道:“可以进去坐坐吗?”
连翊立刻侧开身子:“请进。”
海月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疲惫的坐到床上,伸出骨瘦嶙峋的手,摸了摸被褥,满意的点了点头。
“北方的秋是转眼的,快得很,我让张姨多给你拿些厚衣服来,平日里你有什么缺少的,就告诉我,或者张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认生。”
海月抬起头,看到连翊站在一旁,就以为她是怕生,然而看了会儿,发现连翊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坦然自若。
她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不是在害怕她,也不是不适应这里,只是对她保持着尊重礼仪。
虽站在一旁,却没有丝毫怯懦,反而大方得体。
这种孩子,若是说从乡下带回来的,她是不会相信的。
这孩子要比其他家族同龄的孩子更加知礼,像是受过专门礼仪先生教过似的。
海月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床:“过来坐。”
连翊望着她,微微颔首,走过去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她知道海月没什么坏心思,看面色她似乎疾病缠身,若是放在她那个年代,早已是无力回天,时日无多了。
对于这种人,她心底总有一丝动容,因为她的娘亲也是病死的。
海月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是一个精致的书包,她翻开书包,柔声说道:“这里面是你上学要用的文具,还有证件,课本学校还没有发下来,你暂时先和辞辞一起看吧,我让学校给你们安排坐在一起了。”
让连翊和穆辞坐在一起也是穆鸿秋的打算,穆辞座位周边全是熟人,无论坐到哪里,都能打成一片。
当然并不都是穆辞社交能力太好,这里也有身边的人忌惮他身份的原因。
让穆辞和连翊坐在一起,一是连翊能保护穆辞,二来穆鸿秋觉得只有连翊的性子能治的了穆辞。
“好。”连翊拿过书包,心里微微惊讶,没想到穆家动作这么快,入学的东西都给她办好了,这要周转多不少关系,可见穆家人脉甚广,在京都的地位绝不简单。
接过书包的同时,连翊看到海月手上的镯子,那是一块晶莹剔透泛着白光的镯子,里面带着一丝红色的、像丝线的髓。
紧接着,她的手心微微一凉,海月把一张黑色的、带着金丝边缘的卡放到她手里。
连翊回过神,皱眉:“这是……”
“这卡里有三十万块,我会定期往里面打钱,你留在身上零花。”
连翊虽然对这里流通的钱币没什么概念,但她粗略的估算一下,袁家买她回来花了三千块,穆鸿秋从袁家手里买她花了两万块。
这么一看,这三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又或者说,她这条命挺不值钱。
在前世,她的人头在江湖中悬赏一直是名列前茅,从原来的五十两黄金,到后来的五百两黄金,再到之后的五千两黄金。
为了钱,杀她的人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甚至其中还有尚元国的子民,那些人丝毫不顾及她带兵打仗,为的正是保护尚元国子民的安危。
回过神来,连翊淡淡的拒绝道:“这钱我不能要。”
海月早猜到她这么说,干脆直接把钱塞到她手里:“这里面的钱,你都可以任意消费,也包括辞辞,我扣掉了他所有零花钱,他在学校不学好,手里的零花钱经常被骗光,你拿着钱,也提醒着他,看着他点,钱给你,我放心。”
连翊看到她眼中泛起的母爱,也能看到她眼里的忧伤,虽然这份深沉的爱是对穆辞的,与她毫无半分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海月给她钱,她突然想起她十三岁那年,刚和晋王府小世子订了婚约的时候。
刚订完婚,那小世子隔天就找上门来,将手中的钱袋塞到她手里,拽拽的说:“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以后会隔三岔五的给你送来些。”
她疑惑不解:“聘礼已经给过了。”
小世子却道:“是我私房钱,我总乱花,你帮我保管着,钱给你,我就放心。”
收回思绪,连翊眼睑轻敛,收下那张卡,“我知道了。”
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母亲,对孩子最后能做的,这份感情太沉重,她不忍辜负。
她连翊向来不是个会心软的人,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见连翊收下钱,海月很高兴,拍了拍她的手,眼里是化不开的柔和:“我听说了你的遭遇,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成像妈妈那样可以依靠的人,我们绝不会像袁家那样对你。”
这话海月是发自肺腑,她很喜欢孩子,但是因为身体原因,生下穆辞后身体彻底亏空。
可是见到连翊,她甚是喜欢,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她也打心底的觉着很满足。
连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眼底的光柔和了不少,她望着海月,应道:“好。”
穆辞像往常一样,被张姨叫了八百遍,才磨磨蹭蹭的下楼吃饭。
结果一到楼下,就看到连翊坐在沙发上,正安然的闭着眼。
长而卷的睫毛在她瘦小的脸上落下错落有致的阴影,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学生装,显得青春甚至有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气息。
“你怎么在这儿?”穆辞打量着她的穿着,疑惑不解。
“臭小子!这都几点了!早饭别吃了,滚去上学!”
穆鸿秋从正门走进来,看到头发乱蓬蓬的穆辞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跟着人家小翊学学,早早的就下楼把早饭吃完了!”
穆辞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他慵懒的伸了个腰,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戏谑:“这只是一开始,等过一周你再看看,他也就起不来了,谁叫咱家的床睡的太舒服了!”
他看上连翊,薄唇微翘:“小疯子,你肯定没睡过这么好的床吧?”
“说什么的!你小子!”穆鸿秋眉头猛地一皱,这小子是忘了昨天他说的话了吗?
他连忙看向连翊,轻咳两声:“小翊,你别听他胡说。”
连翊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澈:“可以走了吗?”
她已经在这坐了半个时辰。
“走什么走?”穆辞大步下楼,坐到餐桌前,冲连翊挑眉,“你得等小爷吃完早饭,就算是迟到,也得给小爷等,你要贴身保护我的安全,记住没?”
看着吃吃喝喝的穆辞,穆鸿秋叹了口气。
这孩子小时候明明那么可爱,怎么长大就长歪了?
这贱嗖嗖欠揍的性子,究竟是像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