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翊眉头一蹙。
大哥二哥相继战死的那一年,晋王突发恶疾病逝了。
那一年她刚及笄,一切都措不及防。
她像是被一股力量牵着走,父亲给他们取名“云、江、林”,可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寻到向往已久的自由。
“大哥,我改名字了。”连翊突然说道,她神色淡淡的,并未有丝毫动容。
“我叫连翊,翊字有辅佐之意,我像哥哥们一样在战场上厮杀了八年,这双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连翊低垂着头,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
她曾经的手不是这样的,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茧,被风霜侵蚀到开裂,一道道大大小小的疤痕,都在揭示那触目惊心的岁月。
“我没有嫁人,哥哥们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那一年,晋王死了,小世子失踪了。”
恍惚中,记忆里又出现小世子的脸。
他好像总是离自己很遥远,以至于她快要忘记对方的容颜。
他们好像没见过几次面,小世子的名讳在她的心底掀不起半点水花。
可她至今都不想忘记对方的脸。
“现在谈起以前的事,已经不难过了。”连翊茫然许久,最终叹息一声,“只是惋惜的是……”
惋惜的是她短短的一生都在经历离别。
“裴昭死了。”
连翊黑眸湿润,里面倒映着破碎的光,“死在我面前,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但是我也没能救下他。”
她终于落下一滴泪来。
那样污浊的眼泪,流下精致冷艳的脸,宛如一丝不可拼凑的裂痕。
连卿云始终一言不发,他眼底有些红,带着一种类似于疯狂绝望和疼痛的情绪,唇瓣颤动着,气息有些不稳。
“大哥?”
连翊看过去时,连卿云突然离开她的视线,他喉咙沙哑,低低的挤出几个来。
“你就在这,哪也别去。”
“那你去哪?”
连翊放下手中的东西追上去,她听到“砰”的一声门被踢开的声音。
“大哥!”
连翊想要追上去,但一晃眼连卿云就没影了,偌大的花坛里,她有些茫然无措。
紧接着她就看到连卿云开着车从车库离开了。
大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连翊脸色有些沉重,就在这时,又一辆车停在别墅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
“您好。”男人一下来,就向连翊走过去,跟她握手,“您是连少将的弟弟吧!连少将让我来告知您,公司出了点事儿要去紧急处理一下,让您一定要等他回来!”
男人抿了抿嘴,额上冒出薄薄的汗。
天知道他接到少将的电话时,差点被吓死。
他从没有听少将那样震怒的声音,就好像能摧毁一切。
尽管他在附近吃饭,接到电话后,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开车赶过来了。
“好,我会等他回来的。”
对方见连翊在那站着不动,连忙催促道:“您快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要是冻感冒了,少将非杀了他不可。
不过少将不是有两个弟弟了,怎么还要认弟弟?
男人不愿多想,他现在冻的有点头疼。
“小疯子!”
连翊正要回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穆辞朝她大步走来,拉起连翊的手腕,神情焦急,“连卿云没为难你吧?”
旁边的男人一下子认出穆辞,京城“太子爷”的名号岂能是白叫的,几乎各个圈子的宴会都有穆辞出现。
他也知道连卿云跟穆家不对付,当即打开手机里的录音。
“你再说一个,我告你诽谤少将信不信?”
“我还再说一个?”穆辞傲慢的抬起下巴,内心不屑一顾,“我就不说,你去告吧!”
他拉着连翊就要离开,“小疯子,我们走。”
“喂,不能走!”男人上前拦住他们。
走了的话他的命今天就交代到这了。
连翊也挣开他的手,淡淡的道:“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穆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受伤。
虽然很生气,但面对连翊,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是不是连卿云答应你什么了?有什么是我不能替你做的?”
他就怕连翊被连家人拐走,连家人一个两个都不安分,走了个连江知,又来个连卿云。
学校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连佑川。
他是上辈子欠连家人的吧!
连翊打量着他,若有所思,“你还真能帮我。”
穆辞支棱起来,眼神都亮了:“我能帮你做什么?”
十五分钟后,三人围在宽敞的厨房里。
连翊把馅拌好,端到他们跟前。
穆辞凑上去一闻,馋的七荤八素:“好香,好想吃一口!”
男人瞥他一眼,咽了咽口水,“这就是普通的饺子馅,可比不上穆少吃过的山珍海味。”
“我又不是不吃饺子。”
穆辞突然露出一丝不耐烦,斜视一眼,挑逗的弯起唇,嘲道,“小疯子叫我来包饺子,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别一口一个小疯子,人家有名字,叫连翊。”沈北看不惯穆辞给连翊取外号。
结果沈北的话,却让穆辞瞬间炸毛,他一字一顿道,“是穆翊!什么连翊?”
“哦,但是我觉得连翊更顺口啊!叫连翊多好听!”
沈北就是为了故意气他。
穆辞抿着嘴,清澈的双眼渐渐赤红,他刚想发火,连翊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好好包饺子,要吵出去吵。”
穆辞撇嘴,虽心有不满,但还是乖乖的听连翊的话,歪歪扭扭的擀起了面皮。
沈北看到这一幕都惊了,要是打穆辞头的是穆鸿秋,穆辞都要站起来和他爹理论一番。
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账玩意儿,在这个少年面前居然这么乖?
沈北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
连氏集团总部。
连卿云将车随意停在门口,随后将钥匙丢给安保,头也不回的进入大厦。
“连少,您是来找连总的?我打电话……”
前台小姐的话还没说完,连卿云径直走过,周身气场阴沉骇人,令人不寒而栗。
从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连卿云,他一步步走来,整个人跟平时很不一样,气场诡异到极点,散发着嗜血的浓重煞气。
所有职员纷纷侧让,连卿云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顶楼。
连玦正在办公室审核文件,秘书见到连卿云来了,站起身刚想说什么,连卿云一个冷淡幽邃的眼神吓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砰——”
连卿云几乎是用身子将门撞开,还好门够结实才没有被撞的四分五裂。
连玦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谁让你进来的?”
连卿云深吸口气,漆黑的眸子如寒潭沉星,整张脸上满是阴郁。
“你是有记忆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