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后,连翊从树林里随手捡起一根木头做兵器。
前世连翊最拿手的是弓和鞭,但是这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索性她就随便捡了一个长棍当枪。
“就是他!”
她刚挑选好趁手的,男人就带着自己人来了。
连翊一眼看过去,足足有二三十人。
为了对付她,安排了这么多人,连翊突然对这个“宋姐”产生了好奇。
是谁这么恨她?
不过连翊顾不得多想,眼下她要收拾一群人。
望着浩浩荡荡的众人,连翊眼里没有半分温度,如余烬冷寂。
…
连翊已经很久没一人去对抗二三十人了。
她觉得人还有点少,以前她都是以一敌百。
就这二三十个人,她打起来都不够热身。
在她将最后一个人捶爆后,一群人里的老大跪在她脚下,一张脸肿得像个猪头:
“大侠!别打了!我们就是拿钱办事!您就不能留个活口?”
连翊瞥他一眼:“什么活口死口,你们不是都活着呢?”
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嚎的人一大片,也就几个人晕过去了,又不是死了。
该下多重的手她心里清楚。
连翊说:“我要打听一个人。”
“谁?”老大瞪大双眼,竖起耳朵去听。
“连江知。”
老大心里一咯噔,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见他这副模样,连翊眉头猛地一皱,“人在哪?”
“您、你别生气,我们真的是拿钱办事!”
老大哆哆嗦嗦的说道,他咽了下口水,不敢和连翊对视,“其实所有消息都是宋姐传出去的,她是想用那个男人把你骗过来,然后在这里把你解决。”
“我现在问你连江知在哪?”
“被宋姐废了一根腿,扔到了后面的山里面。”
连翊的目光一瞬就凉了下去,她沉默许久,复杂的看着男人:“不是说被村民救了?”
“一开始是被村民救了,但是后来,你知道,宋姐她给的钱实在事情太多了,那些人都是见钱眼开……”
顿了顿,男人连忙又说:“这件事,我们虽然参与了,但我们没办法啊!人家是老板,只要钱给到位了,我们就是拿钱办事……”
连翊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泛起冷光,她在兜里翻找一番,最后拿出一张卡。
“这张卡里有八十万,够你们替我办事吗?”
“吼够够够!”老大眼里闪烁着光,立刻伸手接过那张卡,满脸堆笑说,“您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老板!”
连翊冷眼扫去,嗓音很清,像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那就一人留下一条腿。”
*
穆辞这些天奇怪的总做梦,他常常是梦到一些古代的场景,当然这并不是吓人的,可怕的是他梦到自己去挖坟了。
而且梦里经常出现连翊的脸,他以为是自己太久没去找连翊了,可他上次才跟连翊闹别扭,自己也拉不下脸去找她。
但按理来说,都这个时候了,连翊早该出院上学了,对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穆鸿秋只说她还在医院养伤,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出院。
穆辞心里着急,于是他半夜十二点,实在是没忍住打开了手机定位。
定位显示连翊在他东南方向,离他几百公里远。
穆辞心被猛地提起,小疯子大晚上不睡觉,跑那么远做什么?
他又把地图放大了一些,这才发现连翊去的那个地方正是州县。
穆辞面露惊愕,“小疯子回州县做什么了?”
难道是想念以前的家人了?回去看看?
穆辞被这个想法吓到了,那些家人可都不是啥好东西,小疯子回去是找死去的吗?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立刻开始换衣服。
虽然穆辞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很荒谬,但他认为自己必须要去做,否则他就会后悔。
*
冬天山里的夜晚气温降到零下十度,连翊在村子里就开始打电话,却一通也打不出去。
她干脆只身前往山里寻找连江知,当时是白天,山里很冷,却没有像现在这么冷。
而此时,连翊的身体都快要冻僵了。
她突然产生一个绝望的念头,连江知是两天前被废了一条腿丢进来的,或许已经被冻死了。
可为什么连家人不找他呢?
大哥知道连江知有段时间没联系,也没有主动寻找他,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冷漠?
连翊已经冻的产生幻觉了,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乌斯和尚元国的边界,在那些个雪夜里顶风前行。
想到这连翊似乎也不觉得现在冷了,因为那时候要比现在更冷。
她莫名想起了安知,安知这个名字并不是自己瞎取的,是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他是北疆二十一骑的将领,总穿一身黑袍,带着鹰嘴面具,声音沙哑的像个老人。
第一次他们相见时并不是在乌斯边境,而是在川陵,那次也是她第一次领兵打仗。
因为经验不足,她带领的一批队伍被困在林子里,是他带他们走出来的。
事后她问他的名字,他说自己叫:“安知。”
有些女气的名字,和他的风格截然相反,连翊觉得多放应该是个硬汉,要不就是一位长辈。
后来连翊请他吃饭,其他人都劫后余生,大口大口的吃饭,只有他僵直的坐在那,一动不动,连面具都没有摘。
真是个奇怪的人。
连翊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山里发现一间摇摇欲坠的小木屋。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因为透过木屋的薄窗,她竟看到了一点点火光。
连翊想都没想,冒着雪冲进了木屋。
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屋里的火堆因外面流动的风雪,瞬间熄灭了。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在推门进来之前,连翊隐约看到火堆前坐着一个人影。
“连江知?”她唤了一声,因为嗓子又干又哑,对方没有听出她是谁。
“你是谁?”
连江知警惕性很高,甚至默默的抄起一旁的家伙用来防身。
连翊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瞬间光源将整个木屋照亮,连江知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他的眼里有震惊、不可置信、复杂、疑惑,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苦笑。
“我想遍了所有人,甚至觉得我会死在这里,都没有想到来找我的人居然是你。”
看到连江知眼底的泪光和一身狼狈,连翊很心疼他,但最终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腿上。
“你腿怎么样了?”
“断了。”连江知神情痛苦,他行军打仗多年,死都不怕,一只腿而已。
他只是不甘心,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连家人找回来的妹妹是假的,还没有把正确的鉴定报告甩连卿云脸上,甚至还没有拆穿恶人的身份。
在这被困的两天里,他想了很多。
这么多年困扰他,令他痛苦的,不是家人们的不理解和冷漠,而是他们没有记忆却和前世顶着同一张脸。
他们仿佛在时刻提醒自己前世发生的真实性,他上过战场,杀过人,却次次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他不想打仗,但他父亲是将军,祖辈世世代代守护尚元国,世袭制注定他一辈子摆脱不了“连将军”的称呼。
他想从前世的束缚里脱离出来,他向往自由。
然而他把全国各地都去遍了,他真的自由了,可一回到家,面对那些熟悉的脸,却内心却无比挣扎和愧疚。
他一个人追寻了自由,却把家人们永远的留在了尚元国。
他可是连江知,连江知不配拥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