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在医院养病,具体得了什么病,医院也查不出来。
裴家对外只说是突发旧疾,其实裴棠十五岁时也曾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但从那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直到今年,咳血的情况频频发生。
病房中,裴棠悠悠转醒,嘈杂的声音传入耳,半遮半掩。
“裴少现在不见人,你让他还是回去吧!”
“看那样子也不像是来探病,要不等二少回来再说?”
裴棠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
“让他进来吧。”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穆辞推开门冲进来,抓住裴棠的衣领。
他眼尾猩红,愤怒的吼道:“胥不湛!把我的脸换回来!”
裴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虚弱的笑了笑:“你果然是想起来了。”
穆辞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我原来的脸!”
“没办法的,你这张脸是受过诅咒的,就如蛊虫似的在你脸上扎下深根,连接你的皮肉,吸食你的血液,你生生世世,都要顶着这一张脸。”
“混蛋!”穆辞怒火攻心,一拳砸在裴棠脸上。
裴家人推门而进,拦住暴躁的穆辞,而裴棠倒在床上吐出一口血。
穆辞双手攥拳,克制不住的颤抖:“裴棠,你以为妄生咒就能让你这一世和小翊系在一起?你或许不知,你那咒下的不是小翊一个人,不只是小翊,就连你弟弟裴昭也有记忆!”
裴棠瞳孔微缩,他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穆辞,嘴角淅淅沥沥的溢着血。
“那、那又如何……”裴棠麻木的偏过头,心脏好似塌陷了一块。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问你。”穆辞冷眼望着他,“你刚和我做朋友时,究竟有没有记忆?”
如果裴棠是因为前世的事才故意接近他,那穆辞真的会感到可悲。
“没有。”裴棠爬起来,艰难的抬起眼皮看他,“恢复记忆后我很愧疚,于是把tt送给了你……”
“tt?”穆辞僵住,他动了动唇,“你是我那个、师傅?”
裴棠没有说话,默默的垂下眼帘。
穆辞扯了扯嘴角,“呵,愧疚?你以为一个tt就能弥补我?就在今早,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我是谁,明明我有了记忆,可看到镜子里的我,我竟以为我是穆渊,裴棠,我一辈子都要顶着别人的脸过活。”
裴棠还想说什么,穆辞打断他,苦笑着说道:“裴棠,你欠我的永远还不清。”
裴棠想说什么,穆辞不愿在听他解释,转身离开了。
…
陆离昏迷许久,第二日上午,醒来后的他将看到的一切告诉给连翊。
“你是说,穆渊和穆皓商换了脸?”
陆离点了点头,“而且他们三个人我都见过,一个是穆辞,一个是穆辞朋友裴家大少爷,另一个是上次来的老师。”
“我知道了。”
连翊神情凝重的说道,“这件事请你帮我保密。”
“我知道,我们签过合同,于情于理,我都要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你放心吧!”
陆离正要离开前,突然想起什么,他回过头对连翊说:“豫昭皇后几个字,是穆渊私自写上去的,发生在下咒之后,最后被胥不湛发现,穆渊将胥不湛灭口。”
连翊微微一愣,“我知道了。”
看来妄生咒果然跟自己有关,只不过这其中,只有穆辞是没有记忆的。
怪不得年龄对不上,穆禾白才是当初的穆渊,他跟自己说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
“穆皓商是安知……”连翊坐在办公桌前喃喃自语道。
她将袁子俊叫进来,“帮我约见尖端科技的穆禾白。”
穆禾白收到连翊邀约,受宠若惊,当即盛装出席,早早的等在茗邸华堂。
连翊如约而至,她一进门视线就落在穆禾白身上。
“翊儿,你来了?”穆禾白站起身,满心欢喜的帮她拉开椅子,“前段时间约你见面,你一直以忙拒绝,今日是怎么了?”
“想来找你叙叙旧。”连翊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喝酒,就连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带着面具。”
“那是因为……我毁容了,怕真容吓到你。”
穆禾白笑得平静,就像是在重复一件平常的事。
“是吗?”连翊勾唇一笑,替自己倒上酒,“那是怎么毁容的呢?”
“晋王府被抄,穆帝虽没有杀我,可我却始终不愿意回去,栖身在破庙中,夜里老鼠打翻灯油,点燃了稻草堆……”
“哦,原来是这样。”连翊没有揭穿他,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可恨穆渊?”
穆禾白双眸一滞,缓缓的摇头,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恨。”
“他处死你父亲,你都不恨他?”
穆禾白说:“我父亲是病死的。”
“是吗?”连翊挑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那双清明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穆禾白心中诧异,为何总觉得连翊好像知道了什么?
这不可能,那时候连翊已经死了,她是不可能知道之后发生的那些事的。
“是的,我父亲是病死的。”
“啪——”
话音刚落,连翊将酒杯放在桌上:“我一直有个疑惑,前世穆鸿秋是你父亲,为何这一世倒成了穆辞父亲?”
“这说明不了什么,你这一世不是还多了个哥哥?”
“那好。”连翊盯着他的双眼,平静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有记忆的不只你我,穆辞有记忆,裴昭有记忆,我父母,我哥哥们都有记忆?”
“你说什么?”
连翊冷笑,“你现在才知道?”
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妄生咒不止可以下给一个人,可以是很多人,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的骨灰或身体部位,咒都可成。
穆皓商将她的骨灰和连家其他人掺杂,胥不湛各取一些,至于穆渊,虽然胥不湛没想让穆渊参与其中,但当初穆皓商和穆渊换了脸,脸上还残留着穆渊的肌肤,一起消散在火焰里。
裴昭也很好解释,自裴昭死后,下属向她送来了裴昭的一根小指,她悲痛之下,让人将小指雕成坠子佩戴。
那时她觉得,虽然裴昭死了,但她还想让裴昭和自己一起见证这场战役胜利。
所以在她身体被焚烧后,裴昭的小指也没入她骨灰里。
穆禾白突然站起身:“你说都谁有记忆?”
连翊不动声色的细数手指,“加上你我,九人。”
“九人?”
穆禾白被这个数字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九个人和他一样。
连翊、穆辞就算了,到底是还有谁?
“看来你也不知道。”
连翊抿了口酒,“这顿我请,穆总慢慢吃。”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步伐很快。
接下来,她要去会见一位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