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书房中传来一声暴怒。
“你说什么?你这七百多的分数,要走艺术去?”
海月听到动静后立马冲了进来,穆鸿秋看到她,这才忍住没把志愿单甩在穆辞脸上。
“我报了双学位。”
“三学位、四学位你也不许去走艺术!”穆鸿秋气的双手颤抖,突然又想起什么。
“那个,小翊报的什么专业?人家以后是要接管连氏的,连玦肯定会让她报……”
“设计。”
“啊?”穆鸿秋愣怔片刻,一拍大腿,“人家是有天赋!你有吗?人家理想和现实两手抓,你能吗?”
“我可以学。”
虽然之前没接触过,但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学习,这样就能跟连翊站的更近一些了。
海月心中有了猜测,能让穆辞这般执拗的做一件事,肯定和连翊有关。
“我准了。”为了能让他早日把未来儿媳带回家,海月欣然同意。
“谢谢妈。”
穆鸿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海月一季冷眼瞪了回来。
他只好讪讪地说:“我也可以同意,但是辞辞,你另一个专业必须按照我的要求去选。”
“好。”
穆辞答应下来,反正导演学会是他的主修专业。
连翊说过她喜欢演戏,虽然现在她还没涉及这方面,但他会早做准备。
“爸,我打算收购一家影视娱乐公司。”
穆鸿秋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说:“穆氏已经完全交给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吧!”
自从恢复了记忆,他就慢慢的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
一来是穆辞比他更能胜任,二来他心中有愧。
对穆辞有愧,对穆氏有愧。
当初是他受不了打击,放弃了穆辞,丢下穆氏离开。
导致穆氏内部受到重创,还险些被上官家族算计。
好在这些年,穆氏在穆辞的带领下恢复过来了。
穆鸿秋觉得,如果当初“死”的是他,海月还活着。
就算再悲伤,海月也绝对不会丢下穆辞离开。
这么一想,他竟然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穆总!”
敲门声响起,秘书的语气有些着急。
穆辞打开门:“何事?”
秘书满脸沉重:“穆总,裴家那边来消息,裴大少要不行了。”
“什么?”
穆辞眉头猛地一蹙:“快随我去一趟。”
他前脚刚走,海月和穆鸿秋相视一眼。
“冷月无声的事情,你知道了?”海月叹了口气,坐到穆鸿秋身旁。
穆鸿秋将她拉进怀里:“整个穆氏都交给辞辞了,还怕一个冷月无声?他想给谁就给谁,只是我当初没想到,原来冷月无声的玄机居然在玉里,我以为最主要的是那块玉,才把它整日放在你枕头下面,怪不得没有效果。”
“我那病不是药能治的,同样裴棠也是,那药并没有效果。”
海月叹息着摇了摇头:“希望上天保佑,能让那孩子早日好起来。”
*
病床上,曾经那样妖冶张扬的人,已瘦的脱相,他眼窝凹陷,形如枯槁。
这些年来,穆家和连家相继在暗中找给裴棠续命的方法。
以至于后来,裴家都放弃了,穆家和连家依旧坚持着。
穆辞从没想过,冷月无声那起死回生的药,裴棠服用下,居然没有一点效果。
医生也很奇怪,裴棠的身子检查一点事没有,很健康,可是人却越来越消瘦。
就好像是中了邪一样,在逐渐被吸干精气。
两家甚至最后,开始往神学方面研究调查。
“任何药物,都没用的。”裴棠虚弱的握住穆辞的手,“她还没有原谅我吗?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穆辞默了默:“她早就原谅你了,是你不愿意见她。”
裴棠不想让连翊看到现在的自己,不管是胥不湛,还是曾经的裴棠,都是那样风姿翩翩,才貌双绝。
“那你原谅我了吗?”
穆辞没说话,裴棠又问道,“我知道,你故意将冷月无声拍卖,周转后又落到连翊手中,是因为你想借此机会,让她与我重归于好,也是为了救我一命。”
只可惜,他的命不是神药能救的。
穆辞淡淡的看着他:“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你是怎么打听到这么多消息的?”
“自然有我的方法。”
裴棠虚弱的笑了笑,“其实,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即使我不干涉,你看,几千年后我们依然会在同一片空间下相遇,但是我总觉得,那不是她,也不是我,所以我做了逆天的事,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只希望,能再看她一眼就好了。”
“我只希望,她不再被皇权控制,能肆意活在天地间。”
裴棠吐了口血,“值了,值了,我这一生何德何能,能遇到她,成全她,这就是我的命数。”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从穆辞最后一个冲破妄生咒记忆封印开始,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穆辞忙给他擦血,这些年,他天天吐血,若是一天不吐血,倒反倒是奇迹。
“砰——”
病房门被推开,连翊身影出现在门外,她双目通红,盯着他:“胥不湛,你不准死!”
裴棠听到熟悉的声音,用干枯的手臂,捂住脸:“连翊,你快出去。”
“胥不湛。”
连翊走到病床边,拿出一瓶精致的瓷瓶,“我又找了一副药,这次一定有效果。”
裴棠摇了摇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连翊,算了。”裴棠摇了摇头。
连翊二话没说,将药丸塞到他嘴里:“这个就算不行,我还有其它办法,你们可知道有个神秘古老的家族叫巫蛊族,他们自几千年前流传至今,现整个族只有一垂朽老人,他信奉无神论,认为所有诅咒都来源于蛊术,他说可以来试试,看看你是不是中了蛊。”
穆辞听闻,觉得有些道理:“什么时候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和他约了下周,所以胥不湛,你一定要活下去。”
看到连翊坚定地眼神,裴棠点了点头。
“好。”
连翊望着虚弱不已的他,鼻子酸涩,抬手拿开他盖在自己脸上的手。
“裴棠。”
她知道裴棠后来就不愿意见她了,但无数个夜晚,她找来各地名医来检查裴棠身体时,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日渐消瘦下去,最后变得皮包骨头。
那时裴棠不是睡着,就是昏迷,自然不知道她来过。
裴棠一开始很是紧张,他望着连翊的眼睛,看到那双眼里只有难过、心疼,再没有其它情绪,他的心彻底稍稍放下了。
“对不起。”连翊说。
如果他们从没有相遇过就好了。
他还是神偷胥不湛,她还是年少将军。
裴棠慌乱的说:“你别说对不起,其实我才是最对不起你的……”
要不是他蛊惑穆渊,乱了朝堂,也不会导致尚元国被同化,从此消失。
他亲手断送了连翊守护的一切。
不管前世今生,这是裴棠心中最过意不去的。
连翊握着他的手,打断他说:“裴棠,谢谢你。”
谢谢他们当初的相遇。
裴棠眼中含着泪水,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裴棠病逝于这一年冬日,腊梅盛放的季节。
听连翊说,北疆的雪格外美,他还从未去见过。
这一次,他想去见见。
或许某个丛林中,某株梅花树前,都是她前世驻足的地方。
每一处风景,都是透过她的眼,看过的地方。
连翊觉得奇怪,这一世,她常有回忆胥不湛。
却从没有在梦中梦见过他。
不管是胥不湛,还是裴棠,从不在她梦中出现。
直到晚年,她在老死的前一夜,儿孙绕膝床前。
她梦见回到了尚元国——
他还是神偷胥不湛,她还是年少将军。
他踏遍千山万水,繁华落尽,寿终正寝。
她征战沙场,以身殉国。
自此,天涯各一方,从未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