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一元回到工厂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看看有没有康宁发过来的邮件。英国的伯明翰在零时区,和北京时间相差八个小时,也就是说,要比北京时间早八小时。
一般王一元晚上十一点上网的时候,伯明翰是下午的三点,正好是康宁她们开始下午茶的时间。这个时候,康宁就会利用这一小段的时间,给王一元发邮件。
刚开始到英国的时候,两人也偶尔会通电话,但是往往电话一打,就很难一下子停下来,到了月底,看到长长的话费单,因为移动是双向收费,两人都很心疼,觉得不堪重负。
后来有一段时间又改用QQ,或者是视频,但因为王一元的宿舍没有网络,特别是康宁,学校和宿舍都没有网络,两人联系并不方便。这样两人就只好用手机网络,一段时间算下来,流量的消耗更不便宜。
其实对于王一元还好,觉得为了两个人能在屏幕上见上一面,花这点钱还是值得,自己也还能负担。他甚至提出来康宁的电话费也由他来负担,但康宁都拒绝了,所以到现在电话和视频也就越来越少了,两人改发电子邮件。
邮箱里真有康宁的邮件,并且还是刚刚才发过来的。王一元迅速点开邮件。康宁在邮件里面说,今天带着孩子们玩了伯明翰两个有名的地方,维多利亚广场和伯明翰博物馆。
她还发过来好几张她和小孩在一起游玩的照片,当然也有她自己一个人的独照。照片上,康宁或笑靥如花,或纯真可爱,或静如处子,或深沉的思考,各种姿势,还有各种动作形态,音容笑貌,恍如活生生的展现在了王一元的眼前。
康宁在邮件里说,伯明翰的维多利亚广场是该市的市中心,这里集中了大批的标志性建筑,市政厅,中央图书馆,维多利亚像,以及伯明翰博物馆等,都簇拥在它的周围,广场中心着名的浴女温泉是这里最显眼的地标,因此每日来这里游玩的人很多,非常的热闹。
康宁在配图上说道,其实这个广场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要是配上流浪音乐人的琴声,还有欢度休闲时光的人群,还是会有一种非常轻松的幸福感。
她说,现在正是夏天,这个具有浓浓英格兰风格的广场,人很多的,有很多人都坐在广场上。在广场上还有不少卖艺卖唱的艺者,自由,开放,真是不错。
广场的周围,就像上海的人民广场一样,也有很多鸽子,很悠闲的。康宁最后写道,要是平时天气好的时候,在广场上晒晒太阳,或者去喷泉边小坐一会儿,感觉真是不要太适意的。
王一元盯着照片和文字看了很久,想了想,还是拨通了康宁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几下,但又被掐断了。王一元打开电脑上的QQ,在联系人里找到康宁,却意外发现她的头像是亮着的。
王一元赶忙用视频拨过去,嘟嘟嘟的响了几下,电话通了,康宁的影像也慢慢清晰的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音响喇叭里随即传过来康宁的声音,大叔,这么晚了,你还在办公室?
王一元说道,是啊,刚打开的电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发邮件过来。我看了你发过来的那些照片。对了,你怎么今天又舍得用网络了?总是看不到你,这回算是终于见着真容了。
康宁笑道,呵呵。刚带学生在这边玩,这里有一家卖当地特产的店铺,无意中发现他们有提供免费的网络,于是我就马上连上了。
王一元关心的询问康宁在那边的交流学习的情况,他问道,你在那边还习惯吗?怎么感觉你瘦了好多的?
大叔,你都问过一百遍了。康宁笑道,我在这边都挺好的。只有一点,还是这个吃饭,以前一直都没觉得家里的菜有多么的好吃,我现在突然之间,还真是特别想吃上海菜的了。
她接着说,这边饮食太清淡了,很多东西都感觉没有煮熟,不敢生吃的。至于其他,语言,还是和当地人的交往,这些都没有问题。这里的人普遍还是比较好客的,对我们都很好。
王一元安慰康宁,说,那你就再忍一忍吧,时间都过去一半了,很快就可以回上海了。
康宁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大叔,报告给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不要吃惊哦?
还有不好的消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一元奇怪的问道。
康宁吞吞吐吐,像是犹豫不决,她含混的说,就是这个,我的英国之旅可能还得要增加很长的时间。
这回王一元更加的奇怪了,说道,康宁,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有听明白啊?
康宁低下了头,用缓慢而又伤感语气说,我是说,等这次学生的交流做完,我就有可能留在伯明翰学校这里,继续做交流访问的老师,时间上可能要一年。
康宁说,其实这些安排,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在上海还没出发之前,我们学校和这边的学校,就有过大概的交流意见,只是还没具体明确而已,但是现在我知道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王一元说道,我可是怎么一直都没有听你有说过这事的啊?
是的。因为每次见到你,或者是和你通话的时候,就又没有了往下说的勇气。大叔,你说,我是不是有些真的有些欢喜上你了?康宁显得有些害羞,一口气的连贯说道。
王一元刚想说话,屏幕上的图像晃了晃,一会儿就没有了。只剩下了语音还有的,康宁在里面却说是要挂机,说是商店要做生意,不好意思连接别人家网络很长时间的。
王一元着急了,在话筒里使劲的说道,康宁,我还有话对你说的。但是不一会儿,康宁的头像就变得灰暗下去了。
看着屏幕上康宁的头像,上面显示的通话时间是十分十一秒。王一元心中无来由的“咯噔”一下,突然冒出来许多很不好的所谓预感。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可是期间的风云变幻,谁又能预测得出来?
那么接下来,自己和康宁相隔几千里,还有层层大洋的阻隔,该怎么办?坐在办公桌前想了很久,很久,到最后,讲实话,王一元现在心中也没有任何思路,更谈不上有多大的把握。
他怅怅然,心不甘情不愿的关上电脑。
回去宿舍的路上,夜依然漆黑,空气仍然暑热。王一元抬头遥望,天空上散落的忽明忽暗的小星星一颗颗的孤立着,只有远处市区通明的灯火,依然如故。而现在,宁静给了他最大独处的空间。
回到宿舍,王一元突然之间就感觉百无聊赖。他顺手就打开了放在枕头边的收音机,正是他比较喜欢听的音乐频道的老歌经典栏目。齐秦的歌声,如水银一般,明净而抓人心弦的流泻了出来,迅速的铺满了王一元这小小的房间。
你的柔情似水
几度让我爱得沉醉
毫无保留不知道後悔
你能不能体会真情可贵
没有馀力伤悲
爱情像难收的覆水
长长来路走的太憔悴
你只留下我收拾这一切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吻留着馀味
忘了曾经爱过谁
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爱的潮水已经退
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齐秦的歌曾经风行一时,那时候王一元正在念初中,就深深的喜欢上了他的那些歌曲。
也许,于我们最为深刻的那首歌叫做岁月,如邓丽君于一代人,如罗大佑于一代人。齐秦,于王一元也是此种情结。那些曾经深深打动我们的歌曲,也许是因为在那些熟悉的歌声里,有曾经的心情和记忆。王一元现在偶尔听到,心情就在那熟悉的音乐里缓缓流淌,仿佛置身旧日时光。
王一元恍惚之间,而又深知此身已非昨日,一时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道的思绪,飘荡在了何方。
没有馀力伤悲
爱情像难收的覆水
长长来路走的太憔悴
你只留下我收拾这一切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吻留着馀味
忘了曾经爱过谁
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爱的潮水已经退
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吻留着馀味
忘了曾经爱过谁
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爱的潮水已经退
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王一元一直都觉得,齐秦的悲伤,是源于他心灵的体会,他的悲伤是一种深情,心灵深处那种温柔牵动的疼痛。齐秦所作的词曲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将其演绎出最佳效果,就像她和王祖贤那段旷世而刻骨铭心的恋情,最后还是往事随风,成为祭奠。
也或许,就像《别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这首歌表达的那样,在爱情消失以后对爱情的缅怀,以及对自己需要学会坚强的劝勉,还有对逝去的恋情走得过于艰辛以及在爱情中所受到的创伤。
王一元心里暗暗的想道,也许,这一切的一切,所谓的爱情,都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戏里戏外独独迷失了我自己。也许,当曾经珍爱如生命的人即将相逢陌路时,我们或许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其实不过是萍水相逢。
已是深夜,王一元丝毫没有睡意,他的孤独落寂,始终也不知何去何从。他心里有一个声音,不知不觉的轻声哼唱了起来,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夜未央,我们都处在黑暗的中央。那么自己和康宁,未来又在哪里?两人还会有未来吗?他站在窗户跟前,与黑暗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一遍遍的问自己的内心。其时,收音机里齐秦的歌声却是已经早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