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乏了,你且跪安罢!”徐皇后说完,再不看陆明凤一眼,从凤座上站起来便径自往后殿走去。
陆明凤被她这种漫不经心的轻慢与不屑的态度气得双手直抖,近乎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强自稳住了心神,看着徐皇后的背影冷笑说道:“原本臣媳今日进宫,除了给太后娘娘和母后请安,让二老瞧瞧曾孙女儿与孙女儿外,还有另一件要紧的事禀告母后的,这件事只要利用得当,不愁不能让母后与殿下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的心想事成,只如今看来,母后显然另有打算,那臣媳便不多事了,只将此事一辈子烂在自己腹中即可,臣媳告退!”
说完,仪态完美的行了跪安礼,转身身姿笔挺的往外走去。
徐皇后的脚步就一下子顿住了,什么叫‘这件事只要利用得当,不愁不能让母后与殿下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的心想事成’,难道……凤丫头竟知道了什么极要紧的事,而这件事完全足以让他们将罗氏贱人母子踩在脚下,永世再无翻身之日不成?
牵涉到某些事,徐皇后的敏锐向来无人能及。
“凤丫头你等一下,本宫忽然想起还有东西忘了给你了,是本宫特地为语儿准备的一些小衣裳小包被长命锁儿什么的,本宫早说要打发人赐出宫了,偏近来琐事繁多,一时竟浑忘了。”念头闪过,徐皇后已转身笑着出声挽留起陆明凤来,语气亲切自然得就跟方才的婆媳龃龉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
又嗔高嬷嬷:“本宫的记性如今是越来越平常了,偏你也不说提醒提醒本宫,差点儿就误了本宫的大事。”
高嬷嬷忙赔笑告罪:“都是老奴的不是,竟也浑忘记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还请皇后娘娘与大皇子妃娘娘恕罪。”
徐皇后道:“罢了,看在你素日服侍本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本宫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本宫替本宫孙女儿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待会儿让你大皇子妃顺道带回府去?”
“是,老奴这就去。”高嬷嬷忙应了,小步后退几步,然后转过身,很快消失在了大殿里。
徐皇后方命左右:“你们也都退下罢,让本宫与你们大皇子妃自在说话儿。”
“是,皇后娘娘。”众人齐齐矮身应“是”,鱼贯退了出去。
徐皇后便款步走下丹陛,上前拉了陆明凤的手,亲热又不失歉然的说道:“好孩子,方才姨母并不是真想当众打你的脸,让你不痛快,实在是如今的情势,于咱们比先时越发的不利啊。”
说着蹙紧眉头,声音也变得沉痛起来,“你不知道,张氏几日前诊出有身孕了,皇上的心本就偏向贱人母子,如今张氏又有了身孕,一旦她一举得男,皇上的心还不定会偏到什么地步去呢,这两日贱人的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太后也捧着她们婆媳,不然你以为今日太后何以会只赏语儿区区一枚玉佩做见面礼?她是吃定了我们再无翻身之日,他们罗家越发要抖起来了呢,我心里连日来是又气又恨又无奈,这才会生出了赏人给恪儿的念头,你放心,不管那几个姬妾谁先生下男孩儿,我立刻做主留子去母,将孩子养到你名下,若有将来,我这个位子也非你莫属……你是我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与恪儿一般重要,我难道还会让你受委屈不成?”
徐皇后这番话倒也不全是假话,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宁王妃张氏前些日子的确诊出有了身孕,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悦,不但赏了数不清的好东西下去,据说还已为张氏的儿子拟好郡王的封号了。
而郡王分明只有太子的嫡长子才能是生来便册封的,皇上此举,岂非越发在向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证明,宁王如今虽无太子之名,却早已是东宫太子、大周储君了?!
徐皇后因此气得几天几夜都没有吃好饭睡好觉,当然免不了又将陆明凤骂了一回,四个皇子妃里张氏还没生且先不说,平王妃徐氏与端王妃卫氏都能一举得男,偏她陆明凤却成亲几年也不开怀,好容易开怀了,生的还是个女儿,早知如此,当初她真不该劳神费力娶她做儿媳的!
急怒悔恨交加之下,徐皇后想到了赐美人儿给大皇子,好让大皇子也早日有儿子,虽不至于对异日他们的大计有太大的帮助,至少也不能让此事成为大皇子被人诟病的理由: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皇子,如今能做这偌大江山的主人,江山若真传到他手里,待他百年之后,岂非就要后继无人了?
这才会有了方才徐皇后让陆明凤将自己赐给大皇子的美人儿带回府去,并督促她们早日怀上身孕这一出。
却没想到,事情竟峰回路转,大有让他们眨眼间便扭劣势为优势之势,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哪!
只可惜徐皇后话说得再好听,态度再亲切,过去将近一年来已尝够他们母子薄情寡义的陆明凤却是一个字也不肯相信了。
她先抽回了自己被徐皇后握着的手,屈膝行了一礼,才笑道:“母后言重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殿下至今都没有子嗣的确是臣媳失职,方才臣媳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才会出言不逊的,如今臣媳已经想通了,正如母后所说,横竖等明儿孩子生下来以后,也要叫臣媳一声‘母妃’,且连寻常人家都做不出‘宠妾灭妻’的事,何况皇家,臣媳又有母后护着,便是那些姬妾生了儿子,难道就能灭过臣媳的次序去不成?母后放心,回府后臣媳一定会善待几位妹妹,尽可能的多劝殿下去她们屋里,让她们早传佳音的。”
哼,当她没有娘家撑腰,没有儿子傍身,就可以任他们欺侮凌辱,任他们想搓圆便搓圆,想捏扁便捏扁不成!
徐皇后被说得一窒,差点儿维持不住笑脸。
但想着陆明凤方才的话,到底还是强忍住了,笑着嗔道:“你这孩子,难道还真与姨母怄上气了不成?罢了,今日之事,的确是我手伸得长了些,你心里不痛快也是情有可原,只我也真是为了你好,咱们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依靠说穿了还得是儿子,父亲与夫君说到底都未必靠得住……要不这样,方才那几个姬妾我便不赏你了,你回头自己挑两个好生养的丫头放在屋里,你道好是不好?”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暗自发狠,死丫头最好提供给她的消息真能有扭转乾坤之效,而不是在故弄玄虚,否则看她怎么收拾她!
陆明凤却已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将自己知道的轻易就告诉徐皇后了,就是要她得来的越不容易,她才越会珍惜,否则,谁知道她回头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磨搓折辱自己。
因笑道:“母后挑的人已经够好了,臣媳一时间却是挑不出这么好的人来给殿下了,总不能让殿下受委屈不是?就她们几个罢。母后放心,臣媳是真的已经想通了,说了会善待她们就一定会做到,断不会阳奉阴违的。”
这个死丫头,她给她三分颜色,她还真开起染坊来!
徐皇后牙根直痒痒,也懒得再与陆明凤兜圈子了,沉下脸来便径自说道:“你不必与本宫兜圈子了,以你的聪明,本宫不信你不知道本宫说了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知道你方才那句‘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心想事成’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若是聪明的,就趁早告诉本宫,本宫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可以承诺你将来一旦事成,该你的绝不会少,否则,本宫立刻提了你身边的人进慎刑司拷问,该知道的迟早也会知道,只那时候,你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本宫就说不好了,你自己选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明凤也不与徐皇后多磨牙了,点头笑道:“臣媳自然知道母后想知道什么,可臣媳忽然间不想说了,母后也不必想着拷问我身边的人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这样重要的事,换作母后您,会轻易让自己身边的人知道吗?”
“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徐皇后恨声说道,神色间已满满都是气急败坏。
陆明凤却一副好以整暇的样子,“母后想给臣媳吃什么样的罚酒,就尽管给臣媳吃便是,横竖这一两年以来,臣媳吃得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些,不是有句俗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臣媳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摆出这样一副软硬不吃的大无畏的态度,徐皇后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总不能真严刑拷打她,到底是自己的儿媳兼外甥女,便是她下得了那个手,也得顾及事情一旦传开,会产生何等恶劣的影响。
以致沉默了好半晌,方冷笑着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既不想说,本宫也懒得听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糊弄本宫?”
陆明凤立刻接道:“是啊,谁知道臣媳是不是在故弄玄虚糊弄母后呢?时辰已不早了,语儿自生下来,便没离开过臣媳一刻钟以上,这会子她身处陌生的环境,又见不到臣媳,心里还不定怎生害怕呢,臣媳便不多陪母后说话,且先告退了。”
说完屈膝又是一礼,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便向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徐皇后的视线以内。
徐皇后直至彻底看不见她的背影了,方反应过来她是真的已经走了,而不是在欲擒故纵,让自己继续追问她,好趁机提条件。
当即气得两肋生疼,拂袖将就近桌子上的茶盅拂到地上去摔得粉碎后,才喘着粗气恨声道:“死丫头,贱蹄子,本宫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染坊来,给你一根竹竿,你便顺竿往上爬起来,真因为本宫下不了手治你是不是!”
高嬷嬷忙自后殿小跑了出来,小声劝道:“娘娘仔细手疼,大皇子妃也只是一时犯了牛心左性,才会这般对娘娘不敬的,等她明儿想通了,明白如今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娘娘与殿下,只有娘娘与殿下好了,她才能好,她自然也就会来向娘娘认错儿,再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了。”
徐皇后闻言,冷笑道:“她可不是一时犯了牛心左性,而是早就怨上我们母子了!她还有脸怨本宫和恪儿呢,若不是她自己不争气,明明就是嫡长女,在父兄心目中却一文不值,偏肚子还不争气,几年不开怀,好容易开怀了生的还是个女儿,本宫没怨她就是好的了,她还有脸怨本宫母子!”
顿了顿,皱起了眉头,咝声道:“不过,她向来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也不打无准备之仗,她既敢说那样的话,应当的确是知道了什么才是……本宫少不得只能继续与她周旋了。”
高嬷嬷点头道:“若事情真如大皇子妃所说,那娘娘的确有与她周旋的必要,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心想事成总是好事,怕就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更怕的是自损了八百还不能心想事成,那才真是欲哭无泪,惟余死路一条了,只不过这话高嬷嬷没敢说出来罢了。
陆明萱与凌孟祈虽不知道陆明凤此番进宫具体都与徐皇后说了些什么,对后者进宫一事倒是在次日便知晓了,只不过一时间他们也无暇去理会此事了,因为这天傍晚,庄子上忽然传回了消息:凌仲祐是日午间病死在庄子上了!
到底性命关天,凌孟祈与陆明萱虽都深恶凌仲祐,凌孟祈更是不知多少次想一掌拍死了后者,但当后者的死讯真切传来时,夫妻两个心里依然不舒服,自然更少不得要问问凌仲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忽然间说病死就病死了?
来回话的是一个夫家姓樊的婆子,自凌老太太答应带一家子住去庄子上后,陆明萱便叫了那樊婆子来说话,令其去庄子上全权打理凌老太太等人的一应食宿起居,当然免不得还有一些吩咐。
至于吴妈妈,则如愿以偿的在凌老太太等人去了庄子上后,被陆明萱委任管了府里除了正房以外的人事,终于与分管财务的段嬷嬷,至少在表面上有了相当的体面,——陆明萱既答应过她事成后不会亏待她,便不会食言,不然让底下人寒了心,以后还有谁会尽心尽力的办差?
樊婆子给上首的凌孟祈和陆明萱见过礼后,便一五一十的说道起来:“老爷与二少爷去了庄子上后,依然时不时的被魇住,时不时的就要发狂发癫,或许是因年纪大一些,经过见过的事也更多一些,老爷这样过了七八日时,情况总算有所好转了。二少爷的情况却是一日比一日糟糕,不但晚上不敢合眼,连白日都不敢合眼了,嘴里总是嚷嚷着‘不要杀我’、‘饶了我’之类的话,饭也吃不下,大爷与夫人请想啊,正常人谁不睡觉不吃饭的能不病倒的?”
何况凌仲祐之前还被丹碧在大冷的天儿里给扔到了池塘里去,本就受了风寒没有痊愈,之后又受了那样大的惊吓,如此两相里一夹击,他的病势不轻反重便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其实若凌仲祐便是先得了风寒,后又受了惊吓也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叫“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吗,他的病,说到底还是心病,他不分白天黑夜的魔怔,说到底也是心魔,若当年他没有对凌孟祈做那么多亏心事,没有那样欺凌侮辱过凌孟祈,如今他又何至于怕成这样?
偏他还不像凌思齐,再怎么说也占了父亲的名分,凌孟祈再恨他,也不至于到弑父的地步,所以凌思齐才能惊吓个七八日便渐渐好起来,他却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与惊骇中,自己将自己病死,吓死!
陆明萱见樊婆子说完后,凌孟祈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得自己开口问道:“二少爷既病得这么重,怎么先前一直都不曾听人回过庄子上叫请大夫之事?”
樊婆子闻言,忙道:“如何没请大夫,只是二少爷说什么也不让大夫瞧自己,一看见大夫就是大夫是……是大爷派去要他命的,奴婢们不敢勉强于他,又想着这样的事儿回了大爷与夫人,也是白让大爷与夫人不高兴,便也就没有来回,谁知道二少爷竟会这么快便……”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爷与夫人不待见老太太那一大群人,不过是碍于孝道,不得不赏他们一口饭吃罢了,她们自然不会傻到来触大爷与夫人的霉头,谁知道那位所谓的二少爷会那般福薄,年纪轻轻的,说死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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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后悔,回了老家后婆婆只想着生意,我码字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可是老公又已回去了,我一个人要怎么把孩子和那么大一堆孩子和自己的东西带回家去?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