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陆明萱过完十二岁的生辰后,赵彦杰来信了,当然,不敢指名道谢说是给陆明萱的,只敢在信封上写“姨祖母亲启”几个字,反正陆老夫人知道了,陆明萱自然也就知道了。
信上说,他已于六月通过了府试,如今已是一名秀才了,正全力备考八月的乡试,请陆老夫人放心;又说家里伯祖父伯祖母已为他操办了除服礼,直等十月初乡试放了榜以后,他便可以动身回京了;信的最末,才敢小小的问候了一句陆明萱。
越州离京城一个多月的路程,便是信是通过驿站送进京的,至少也得二十余日,陆老夫人看完信后掐指一算,因满面笑容的与张嬷嬷道:“算来如今彦杰已是参加完乡试了,如今就只等放榜了,希望能早日有好消息传来。”
张嬷嬷笑道:“表少爷能一举通过府试,可见是真如素日里先生们夸的那样,有真才实学,您就只管等着好消息罢,况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表少爷今科不能中,他如今才十七岁,下一科中时也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少年举人,整个大周朝又有几个?”又打趣一旁的陆明萱,“所以我才说我们萱姑娘是个有大福气的,将来只等着凤冠霞帔罢。”
说得陆明萱红了脸,跺脚嗔道:“嬷嬷又来笑话儿我,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依的。”心里却并没有因赵彦杰中了秀才有多高兴,皆因她一早便知道赵彦杰今年会一举通过府试与乡试,如今不过只是将一早便知道的结果再听一遍而已,所以她即便高兴也有限。
况陆明萱心里一直有个阴影,自四月她使小迟师傅去给凌孟祈送生辰礼物至今,又是四个多月过去了,可凌孟祈仍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京城,她实在忍不住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总之一天不得到凌孟祈平安归来的消息,她便一天不能放下心来。
如此又悬了十来日的心,眼见凌孟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京城,陆明萱到底忍不住在某一日陆文逐过来给陆老夫人请安时,趁大家都不注意将陆文逐给堵住了,行礼后直接问道:“五哥可知道此番凌世兄出京到底是出什么任务,怎么会一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消息,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想陆文逐闻言却道:“我还正想问你呢,凌大哥不告诉我他出什么任务,也没有任何只言片语传回来给我也就罢了,怎么会连你也没有告诉,他这是出什么任务呢,弄得这般机密?”
也就是说,陆文逐也不知道凌孟祈的消息了?陆明萱不由满心的失望,只得勉强道:“我还以为五哥知道呢,既然五哥也不知道,那我便不耽搁五哥了。”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却被陆文逐给唤住了,单手抚着下巴皱眉道:“你是不是跟凌大哥吵架了?凌大哥是不是正是因为与你闹了不愉快,所以才会一离京城便是这么久,还杳无音讯的?要我说,凌家如今虽没落了,凌大哥本人却是个好的,生得好性子好不说,人还上进,最重要的是待你好,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夫婿人选了,他便是真惹了你,你生这么久的气也算是够了,要不就与他和好得了,也省得这般牵肠挂肚的不是?”
陆文逐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凌孟祈待陆明萱的心,话虽回来,一个男人若不是真将一个女人放在了心上,又怎么会事事急其所急,事事为其考虑在前头?以前不知道陆明萱是他的亲妹妹也就罢了,如今既知道了,在妹妹的婚事上他这个做哥哥的便有一定的发言权,要他说,他对凌大哥做自己的妹夫是再满意也没有了,也不知他到底哪里惹着了萱妹妹,自己可得尽快为他们说和了才是。
饶陆明萱彼时正满心的失望,对旁的事都提不起兴趣,听得陆文逐这话,也不由急了,忙道:“五哥说什么呢,这样的话是能浑说的吗,传了出去,我与凌大哥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我不过就是出于朋友的立场,白关心关心他罢了,并没有旁的心思,五哥以后若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啊!”
见陆明萱脸都红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陆文逐到底不敢再多说,只摸着鼻子道:“至多我以后不说了便是。”心里却在想着,难道凌大哥竟是在单相思不成,那他可更得帮他一把才是,问题是他总得先回京来罢,不然光他一个人使劲有什么用?
陆明萱回到空翠阁后,便陷入了无尽的后悔与恐慌当中,怎么办,陆文逐也不知道凌孟祈的消息,那她还能找谁打探他的消息去?早知今日,当初她不该与他把话说得那般决绝的,哪怕她缓着点也成啊,如今可如何是好,难道真只有去到九泉之下,她才能再见凌孟祈一面了吗?
十月中旬,赵彦杰的第二封信快马加鞭到了,他果然通过了乡试,成为了一名举人,打算等会过同窗拜谢过亲朋后,于十一月启程进京。
这下不但陆老夫人高兴,连老国公爷与陆中冕面上都禁不住带出了几分喜色来,十七岁的少年举人呢,想也知道前途无量,既是自家的亲戚,自家又待其不薄,以后少不得会成为自家的助力,看来此番等他回来后,自家还得待其更周到,待其明年春闱高中后,也得为其活动一番才是。
又想到,虽说是亲戚,只这亲戚关系到底有些个远了,得再拉近一些才是,唔,二房的五丫头不还没定亲呢吗,就她了,以她的身份,能嫁个这样的青年才俊已是最好的亲事了,决定了,等赵彦杰一回来便与他提此事,想来一准儿能成!
老国公爷父子两个倒是不约而同的想来了一块儿,却不知陆老夫人心里早另有打算,为此还闹出了一场不愉快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横竖眼下赵彦杰也不在京城,有关他的一应事情都可以先放放,定国公府的当务之急却是陆文远娶妻。
十月二十四日,一大清早定国公府上下便开始忙活起来,因陆文远的婚事从头至尾都是陆大夫人亲自在操持,所以今明两日陆明萱姐妹几个都不用理事,只帮着陪陪客人即可。
不多时,新娘子家的嫁妆一样一样的抬进了门,大开着箱子敞在院子里,方便亲朋好友们观看,谓之“晒妆”,陆明萱也被陆明芙拉了去看热闹。
就见新娘子虽只是安国公府的旁支,嫁妆却很是可观,足足有四十八抬,每个箱子都挤得慢慢的,让人连手都插不下去,其中又尤以一架十二扇的梅兰竹菊大屏风最好看最吸引人眼球,引得一众亲友啧啧称赞不已。
陆明芙也喜欢那屏风,因与陆明萱感叹:“听说这屏风是二嫂的娘家母亲亲手做的,真是好鲜亮的活计,有其母必有其女,明儿二嫂进门后,我们得了机会可得去好生讨教一番才是。”
感叹了一回,又与陆明萱咬耳朵:“我原本还以为大夫人给二哥定的这门亲事不过应付了事罢了,如今看二嫂的嫁妆,方知道大夫人还是用了心的,总算没白费萍姨娘十数年如一日的勤慎服侍大夫人。”
陆明萱闻言,有些意兴阑珊的低声道:“二嫂这嫁妆也就面上好看罢了,不然怎么大家都围着那屏风赞,不去赞其他东西?可见其他东西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你再看那些衣料布匹什么的,除了面上的,其他都是些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料子,并一些不值钱的程设器具?况就算东西是上好的,又能顶什么用,还抵不过几张薄薄的银票呢。”
“这倒也是。”陆明芙不由点头道,“不说这个了,横竖与我们也没多大关系,我们只等着后日见新人即可。倒是你,怎么这些日子瞧着比先时还要懒的样子,凡事提不起兴趣来也就罢了,竟连话也懒得说了,像方才这样一次说这么多话,都多久没有过了?赵表哥可都已中了举人了,待明年春闱一过,便是天子门生了,你只管等着凤冠霞帔加身罢,还有什么不足的?”
陆明萱这阵子的确话很少,不过在陆明芙面前,她尽量还是与原先一样,不想还是让陆明芙发现了,因忙道:“光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姐夫此番可已中了举人的,你不也一样只等着凤冠霞帔加身?”
颜十九郎此番也中了举人,虽然名次已经很靠后,但京城又比别地不同,多的是学子,十个秀才里能中一两个已算是好的了,更何况他年纪又还轻,将来的前程可以预见也差不了。
说得陆明芙红了脸,却仍笑道:“所以我们还有什么好愁的呢,我们的好日子且在后头呢,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我们都儿女绕膝了再回过头来看,便会发现现在让我们发愁的那些事简直根本不值一提,指不定到时候不要别人说,我们自己倒先要反过来说自己‘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姐姐多少还是察觉到了几分她的心事,所以才会变着法儿的来安慰她罢……陆明萱心下一暖,只是人的理智若真能全权主宰情感,那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次日新妇进门,国公府不用说自有一番热闹,到新婚第二日认亲时,陆明萱见到了新进门的陆二奶奶,后者生了一张瓜子脸,白皮肤大眼睛,是个很标志的美人儿,身上穿着大红锦绣团纹通袖衫,配牡丹烟云迤地长裙,头上戴着全套的红宝石头面,打扮得很是得体大方,规矩也是一丝不乱。
陆文远看起来对新妇还算满意,行动间都待其颇为照顾,看得陆老夫人与陆大夫人都是满脸的笑容,陆老夫人给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做见面礼,陆大夫人则给了一套赤金的头面并一个红包,新二奶奶敬献给长辈的则是自己做的四色针线,瞧着果然好活计。
轮到一众姐妹时,也是新二奶奶自己做的针线,又因一众姐妹都比陆文远小,倒是不必她们还礼了,只屈膝行过礼,叫一声‘二嫂’也就罢了。
陆文远成亲之后,国公府上下全力投入到了下个月陆明凤出嫁的忙碌当中,虽说皇子大婚宗人府与礼部自有章程,连陆明凤的礼服都是宗人府给提前做好,但嫁妆和宴客等事宜总得国公府自己操心罢?
本来先前陆文远的婚事虽办得不甚盛大,却也绝对称不上寒酸的,但现在被陆明凤大婚的架势一比,陆文远瞬间成了捡来的,不过这话没有谁会傻到说出口就是了。
很快便到了十一月十一日,陆明凤大婚的前一日,铺嫁妆的日子。
陆明凤的嫁妆自然远非陆二奶奶的可比,第一台便是太后赐下的福禄寿三翁,第二台则是徐皇后赐下的足有三尺高的红珊瑚数,只这两台便已足以笑傲整个京城的闺秀们了,就更不必说剩下的一百二十六抬全都塞满了好东西,以致第一台嫁妆都已到了大皇子府,最后一台嫁妆还在国公府没有出门,引得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来看热闹。
次日天还没亮,陆明萱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就被丹青给叫醒了:“给大姑娘梳头的人来了,正在前面坐席,大夫人请姑娘们都过去陪着大姑娘呢。”
女子上花轿前由要好的姐妹们陪着原是规矩,陆明萱闻言不敢犹豫,忙起身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葡萄紫的妆花褙子,与陆明芙在厅里回合后,一道去了陆明凤的撷秀阁。
远远的便可以看见撷秀阁内外都已是灯火通明,只是进了屋后,却不见陆明凤,她的大丫鬟行礼后笑道:“我们姑娘正沐浴呢,请两位姑娘稍等片刻。”又请二人坐,吩咐小丫头子上茶。
正热闹着,陆明丽与陆明珠一前一后也到了,陆明萱与陆明芙忙起身与二人见礼,只不过陆明丽客气的回了礼,陆明珠却是正眼都不看姐妹两个一眼,只自顾坐到榻上吃起茶来。
陆明珠自庄子上回来这将近一年里,倒比先时安静许多,至少再没传出过什么出格儿的行为,但她的性子却比往常阴沉了不少,便是在长辈们面前,脸上也难得有个笑模样儿,更兼她身份尊贵,旁人都不敢惹她,有意无意间都对她采取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旁人对她敬而远之,她自然不会去俯就大家,时间一长,她便越发的阴沉孤僻了。
陆明珠摆出一出生人勿近的样子,陆明萱三人如何能当她并不存在的肆意说笑,便也都沉默不语,只坐在椅子上吃茶,原本满是喜气的屋子愣是给弄出了一股子肃杀的味道来。
好在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遍地金褙子,春风满面的陆大夫人与今日的全福夫人,亦即盛国公颜夫人很快被陆二奶奶并一众丫头婆子簇拥着进来了,大家忙着见礼问好,屋里方恢复了热闹。
至于陆大奶奶,她的产期与戚氏前后只相差几日,都在这几日了,自然这样的场合不方便再出现,不然她就不是在给长辈们帮忙,而是在添乱了。
大家见完礼刚坐下,陆明凤沐浴完被簇拥着出来了,许是才沐浴过的缘故,她白嫩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显得十分娇艳动人,把屋里一干人都比了下去,真正应了“新娘子总是最美的”那句话。
“大妹妹今日好生漂亮!”陆二奶奶忍不住由衷的赞道。
陆明凤的脸就越发红了,然后上前给陆大夫人和颜夫人行礼。
陆大夫人望着娇艳欲滴的女儿,想着一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自此就要做别家的媳妇了,不管婆家再好夫婿再好,也绝然再比不上在娘家时一般千娇万宠,满心的志满意得立时去了个七七八八,不由红了眼圈,哽声道:“恍惚记得昨儿你才只这么大呢,谁知道今儿便要嫁人了,娘可真舍不得你!”
陆明凤闻言,也禁不住红了眼圈:“女儿也舍不得娘……”
颜夫人见状,忙笑道:“这可是好事儿啊,陆夫人虽舍不得,但天下间哪个女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先是姐儿,再是姑娘,再是奶奶,再是太太,再是老太太,陆夫人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况大姑娘此去可是去享福的,婆婆是亲姨母,夫婿是亲表哥,也开始办差了,她又身份尊贵,不论是情分还是体面,别人都休想越过她的次序去,您该高兴才是。”
一席话,说得陆大夫人转悲为喜起来:“那便承您吉言了。”眼里又有了志满意得。
原来王侧妃自进了大皇子府以后,听说大皇子除了新婚的那一个月还偶尔去她屋里歇息以外,之后便一月也去不了一次了,弄得王侧妃是十分哀怨,回娘家时便与娘家母亲哭诉了一通,待王夫人进宫去给徐皇后请安时,便有意透了个话音儿出去,指望徐皇后能说大皇子一说,毕竟是皇上赐婚,上了玉牒的侧妃,岂是寻常侍妾能比的?早日生下孩儿,徐皇后也能早日抱上孙子不是?
徐皇后知道此事后,倒是没说什么,只王侧妃之后再进宫请安时,直接不再见她而已,大皇子却是恼了,之后竟是一次也没再进过王侧妃的门,弄得王侧妃不必陆明凤这个正妃进门,便已然失了宠,这样的结果让陆大夫人如何能不高兴?
这还不是最让陆大夫人高兴的,最让她高兴的是,八月十五宫里的中秋夜宴上,皇上当庭下旨令大皇子去吏部学习观政,虽然同时皇上还命了二皇子去工部,三皇子去户部学习观政,但谁都知道吏部才是六部之首,皇上让大皇子去吏部观政,岂非摆明了在皇上心里,大皇子与别的皇子究竟还是不同的?
因此两点,连带陆明凤心里的阴影都因此淡去了不少,复又对这门亲事憧憬与期待起来,所以方才颜夫人的话,可谓是正好捞中了陆大夫人心里的痒处,也就难怪她立时已转悲为喜了。
陆大夫人满脸是笑的由陆二奶奶陪着焚了香,告了祖先,便满脸肃色的上前请了颜夫人为陆明凤梳头。
陆明萱姐妹几个就簇着陆明凤坐到了梳妆台前,颜夫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黄杨木梳子从头梳到尾,一面梳,还一面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之类的吉祥话儿,待仪式完了,又端了碗百合红枣莲子汤圆羹给陆明凤吃。
陆明凤含羞带怯的吃了,由颜夫人帮着换好了大红的皇子妃礼服,戴了象征皇子正妃的翟冠,整个人一下子便有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华贵与威仪。
陆明萱看着这样的陆明凤,想着大皇子那个见不得人的癖好,不由暗暗叹气,希望大皇子能看在她义无反顾嫁给她的份儿上,待她好一些罢,不然陆明凤的苦日子且在后头呢,——不过话说回来,是好是歹都是陆明凤亲自选的,若真过得不好了,也怨不得别人!
陆明凤妆扮好,也到了正午,陆明萱姐妹几个在屋里陪她吃饭,陆大夫人则亲自请了颜夫人去前面坐席。
待吃完了饭,大家陪着陆明凤说笑了一回,便听得外面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了,原来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了。
有丫鬟满脸是笑的小跑进来禀道:“大皇子已经进了大门了,正在前厅见老国公爷和国公爷,老国公爷与国公爷都不肯受大皇子的礼,大皇子却说今日只论家礼不论国礼,他该当给老岳父和岳父磕头,以答谢他们将那么好的一个孙女儿许给他,坚持给老国公爷和国公爷磕了三个头,大家都夸大皇子懂礼,夸大姑娘好福气呢!”
陆明丽与陆明芙闻言,便也笑道:“大姐姐当真好福气。”
饶陆明凤向来自持,眼里也禁不住有了几分喜意,越发有信心自己的婚后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美满了。
接着,陆二奶奶奉了陆老夫人和陆大夫人之命,过来引陆明凤拜祖先去,于是众人便簇拥着陆明凤去了祠堂,待拜完祖先后,吉时也快要到了,众人遂又簇拥着她去了前厅拜别父母和长辈们。
一时到得前厅,就见老国公爷、陆老夫人、陆中冕并陆大夫人俱已端坐在上首和下面的太师椅上了,陆明凤似是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过了今日自己便再算不得这个家的人了一般,表情有些僵硬,还是陆明丽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忙倒头对着祖父母和父母拜了下去。
老国公爷待陆明凤拜下去后,才沉声道:“本来今日不该我说话,但我有几句话少不得要嘱咐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当日三丫头出门子时我是这话,如今你出门时我也是这话,待出了定国公府的门以后,你便不再是这个家的人了,当事事以夫家为先,切勿记挂娘家,更不能在夫家与娘家不慎有了什么不愉快时,将娘家放在第一次,无事时也不要总往娘家跑,须知你以后便不再是陆家姑娘,而是慕容家的媳妇,别人也不能再称你为‘陆姑娘’,而该称你为‘慕容陆氏’了,望尔谨记!”
一席话,不但说得陆明凤有些回不过神来,陆大夫人也是回不过神来,公爹这话是什么意思,拿自己的女儿,堂堂国公爷的嫡长女,大皇子的正妃与陆明雅那个自甘下贱的贱人相比,难道公爹竟打算像对陆明雅那样对女儿,以后任女儿在大皇子府自生自灭不成?
念头才闪过,又听得陆老夫人道:“我也说几句。皇家规矩大,若是寻常人家,女儿受了委屈娘家人为其出头自是义不容辞,但如今却是君臣上下有别,陆家自祖上起便忠君爱国,如今自然也是一样,所以你出了门子以后,更当谦虚勤慎,无忘肃恭,不然真受了什么委屈时,却是无人与你出头的,切记切记!”
这下陆明凤总算确信老国公爷与当初放弃陆明雅一样,也是在她坚持要嫁给大皇子时,便早已打算放弃她了,眼泪一下子涌了下来,心里也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当中,可她还什么话都不能说,只能拿一双泪眼看向了右下首坐着的陆中冕,盼望父亲不要也放弃了她。
她能想到的事,陆大夫人自然也能想来,因忙也惊慌失措的看向了陆中冕。
只可惜陆中冕就当没看见她们母女俩的泪眼一样,沉声说了一句“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便再无他话。
偏司仪已在外面催“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轿——”,陆大夫人无奈,只得含泪说了一句“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然后泪眼婆娑的看着颜夫人给陆明凤盖上盖头,将她扶到外面去,扶到了陆文廷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