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行径,若放在平时,颜孝中肯定要骂,可这回被娘叨扰得不胜其烦,干脆佯装不知,颜家大少爷颜成广也是功名傍身,亦不赞成如此行径,却无奈老子充愣,也只有陪娘跪上一遭。
终于逼使颜老太太没再提去宣平侯府求情的话了,但也连着数日都不想见颜孝中与大太太。
过了数日,御史台查明颜孝文近妾疏妻一事的来龙去脉后,认定王铁牙的参本属实,颜孝文就此被罢黜,不仅被罢黜,连同举子功名,也因为早朝上颜孝中为他请罪之际,被人翻出林氏嫁与颜孝文十余载,颜孝文都未替她请封诰,可见颜孝文多么不喜欢这嫡妻,当初他与颜家“义重情深,雪里送炭”之举也盗名窃誉,怪不得会近妻疏妻至那般程度。
遂连上功名也一同被提举学事司革去,从此就是一介平民,完全没有了做官资质。
反而是颜孝中自己,由于暗中有人求情担保,平时能耐与官声俱在,左右都看着,而且这回的事他也冤屈,纵是长兄,也不是非要管自个儿亲弟房中的事。
故而侥幸地没被左迁,而仅仅罚没俸禄一年就作罢,也算万幸。
待消息传到了颜府,旁人都无关痛痒,颜舞姐弟们明白自个儿纵是急死也是没用的,也不认为是多大的事,纵是颜老太太,也由于提前有了心理上的准备,又想到似他们这等人家,即便不为官,也无功名,但有先夫的遗产与长子的荫庇,一世的荣华富贵也还在的,因而就算难过与气愤,也还不算接受不了。
惟有颜孝文自己,收了消息后两眼一翻,气晕过去了。
吓得一直贴身伺候他,阖府上下都知晓是二太太开脸的,只待二老爷身子骨好了点,就圆房的姨娘兰芝,尖声叫了起来:“老爷您没事吧,不要吓我……”又掐颜孝中人中,又为他顺气,终于让他缓过来了,立马就扭曲着脸想下床:“孔氏那贱货在哪?是她把我害了的,我要千刀万剐了她,还有孔家一干贱货,我也要千刀万剐了他们!”
却由于那日实在被颜孝中打得狠了,现在天气炎热,伤口养起来更需要些时日,到现在还没好,连地也不能下,才下了床,就一头栽倒在地,跌得全身一阵阵地疼。兰芝见状,原本要去搀扶,见他面色很是难堪,她还未和老爷圆房,一旦老爷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太太与太太就会觉得是她没伺候好老爷……思量间却被颜孝文重重推出门去:“给我滚!”
两眼充了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兰芝哪儿敢多呆在屋中,也不顾跌得辣痛的腰腿了,就带爬连滚地出了颜孝文的书房,心知林氏身子骨不好,不敢惊搅,便去禀报颜老太太了。
颜孝文才颓废地趴倒在地,伤心欲绝。本来他打的算盘是,真要保不了官帽子了,也只好作罢,往后只要能痛改前非,以爹爹的荫庇,再有在朝当官的大哥帮忙,想卷土重来,也是有机会的。实在不行,先谋求个县令外调过渡一下,再缓缓升上来就是,反正年纪尚轻。
实在没料到,那王铁牙如此狠绝,居然连功名也一同革去了!
原本他只有个举子功名傍身,已然比不了那些个进士与同进士了,只是命还好,生在颜家,否则又怎会有今天呢?又怎敢想什么卷土重来?
但现在他连个举子功名都没了,即使他日长兄当了宰相,他也只有望官兴叹,又卷哪里的土重来?一生就这么完了,没有指望了。
这一切,全是孔氏那贱货与她那没出息的娘家子害了的,看他伤愈以后,能轻饶了他们哪个。还有王占那老贼,他与他势不两立。
此时林氏和颜芷汐也获悉了颜孝文不仅被罢黜,还遭革去功名。
母女俩都吃了一惊,真没想到颜孝文会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对一介书生而言,就算被抄了家,流了放,但只要还有功名,理论上讲,还有起复的时机。
但现在颜孝文连功名也没了,相当于一生都没了前途与指望,难不成除却王铁牙,还有别人,一并在暗处发力?
话说颜家从颜老太爷那时起,做官已做了数十载,怎会没几个仇敌,找不到机会就算了,找到机会,当然要趁人之危了。
颜芷汐想明白这层,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爽快,爹爹现在估计要气疯了!
他只不过气了十数日罢了,她娘却气了有十余载之久!
还顾及林氏一向心慈手软,只怕认为这种处罚得太重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林氏却很平静,对颜芷汐说:“看样子除去王铁牙,你爹爹平时得罪的人真不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个儿种的苦果,也只有自个儿吃,无论是甜是苦,也只能他自个儿吃。只可惜我身子有恙,无法开导他,只有更劳烦兰姨娘,李嬷嬷,往后除却公中给的二两银一贯钱外,再从我的体己银中支出二两给兰姨娘,再告知她只要她能将老爷伺候好,我额外有奖赏。”
当天颜孝文就被人抬回了二房,按颜孝中的考虑,当然是直接送入林氏屋中。
夫妻没有隔夜仇,只要两人渐渐好了,即使这回的事已回天乏术,起码也能为了二弟将来树立一个痛改前非的形象与声名开个好头。
可惜愿望落了空,林氏不让颜孝文进屋,只是说自个儿身子有病,怕过给他病气儿,让他呆在自己的书房调养,隔得也不算远,要照料也方便。
颜孝文就被抬至自个儿的书房,隔日林氏就为兰芝开脸以及过明路,以通房名义送往书房伺候他。兰芝年轻又美丽,颜孝文以前有孔姨娘在,也只有得空逗下她,并未放于心上,现在孔姨娘惹他的嫌,兰芝立马就突显了出来,两人虽然暂时无法圆房,却不妨着拉拉小手什么的,一时打得很是火热。
颜孝文还自鸣得意。
看到没有,林氏即使嘴再硬又怎样,到头来还不得依顺他,知道惹他的嫌了,不仅自己过不了好日子,连外家子也别想过好日子,这不就马上送人来赔礼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