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今儿个身着一袭官绿十字绣银丝杂宝图纹通袍,腰上系了条湖蓝玉带,垂了枚和田玉佩,妆扮得不算繁琐,可就是散发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富贵气。
看得颜璟妍心里如小鹿乱撞,使尽所有的控制力,才使自个儿没失态,还可以大记跟宋珩说话,想起自个儿如此霁月光风,也能让宋珩刮目相待了吧。
不料他开口就问二妹妹,好像他到自己家附学,根本不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二妹妹。颜璟妍握紧拳,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忍着没变色,笑着说:“二婶婶身子不太好,二叔最近也欠安,二妹妹放不下心,才回祖母,说要待二叔与二婶婶身子大好了,才来上课,因此宋师兄只怕要过些时日才能见着她。”
居然不是今日不来,而是往后一些时日,也不来?那他来作甚!
宋珩叫苦不已,表面却不能显露,只好笑着跟颜璟妍说:“只有过些时日才能见到二师妹了。”
之后回到自己座位。
颜璟妍姐妹们也各人坐回自己座位,颜璟妍入座后,见到宋珩自始自终,看也没看过颜舞一眼,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儿,也白装了,再看颜紫裳与颜曦颜莞,兴许知道不管怎样也轮不着她们,很有些明智,跟宋珩见了礼后,就没再看他,内心才好受些。
只想起有个强敌颜芷汐,竟不现身也强过自己,内心那松了大半的石头,又沉沉落回原处。二妹妹只是比自己长得稍微好那么一丢丢罢了,宋二爷怎能凭一面,就认定她好过自己呢?倘或是输在别的上面也罢了,偏输在外表上,她实在不服气……
颜璟妍时而侥幸时而烦闷地想事情时,颜舞也在想自己的事。
宋二爷还是那样超凡脱俗,风流倜傥,她又见到他了,可惜他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她这套清素的妆扮,放在姐妹中不是最惹眼,最不能被无视的吗?也没所谓,才头一天罢了,往后日子还长,她总会寻到时机的。像这回,这种困境,不也让她扭转了些么?余下的也能让她渐渐扭过来,爹不是答应会尽早接回姨娘吗?待姨娘回了府,有了她的帮助,她定然能如鱼得水,到时林氏和颜芷汐就走着瞧!
一想起颜芷汐,就想起宋珩刚才问她的话来,再想起宋珩头一回来家里,就一直看着她,颜舞的拳瞬间握紧了,旧恨不了,又加新仇,此生她注定跟颜芷汐不容水火。
但颜芷汐亲妹这旗帜,兴许有天能用得上呢?还是从长计议,她坚信有一天自己能美梦成真的。
一会儿牛先生就到了,三十来岁,长得文绉绉,走起路来还一跛一拐,难怪没接着考学,也没到礼部侯补,明显不是钱不够的原因。
可他一发话,就震住宋珩了,才相信颜家先生,当真不是徒有虚名,赶紧消除杂念,认真听讲,既然是打了读书的旗子过来的,总要学点名堂出来,叫爹开心,也替娘争口气。而牛先生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也将内心的嫌恶消了些许,纵是束修给到天上去,他对那些个公子少爷也没什么好感,本不想得宣平侯府这笔钱的,但主家的薄面也要给上几分,便只好违心应下,可内心还是不高兴的,现在见宋珩专心致志,内心终于好过了点。
不过视线再向颜芷汐的座位一瞟,又有点不开心了,作为禀赋最高的学生,女孩子家家也罢了,现在还请假不来入学,真白费了那份禀赋!颜芷汐自然不晓得牛先生替她惋惜,她像昨日那样,起早用完早膳,就看起了病陈,开起了病方,想着早点弄完能送走,师傅也能早点回信,叫她明白自己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亦只有逼迫自己忙个不停,才没闲工夫去乱想。
不料正忙碌着,谷嬷嬷进了屋,行了礼后轻声说:“姑娘老爷出去了,看着好像是去四姑娘那里。”
颜芷汐手一抬,说:“明白了,只要爹不去扰娘,就随他去吧。”
关她什么事!谷嬷嬷又说:“姑娘老爷好不容易才出门,连老太太那里也没去,直接去四姑娘那里了,可想而知,老爷该不气她们了,四姑娘一向会哄老爷开心,没准儿过两天,就将哄得老爷将孔姨娘也接回府。这好不容易太太才清净了两天,姑娘我们不能叫孔姨娘回府。”
到后边,急得连声音提高了八度。颜芷汐这才抬起头,见谷嬷嬷心急如焚,抿抿唇,说:“即使爹爹被颜舞哄得想把孔姨娘接回府,还需祖母与大伯答应,哪儿这么容易?就算爹爹真将她接回府,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能压倒娘的顺序?嬷嬷不必担忧,这事你担忧也没什么用处。”
孔姨娘即使真被接回府,三五年内也翻不得身,只有在夹缝中讨生活,而三五年后,没准儿她与娘都离开颜府了,往后这家人的好坏,就跟她们无关了。
“不过……”谷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见颜芷汐已埋头看起了病陈,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了。
到午时颜孝文才回了屋,却是颜老太太面前的关嬷嬷送回的,明显他已见了颜老太太。
又过片刻,就传出颜孝文叫兰姨娘替他拾掇东西,又叫人备车马,他要出去散散心的信息。
颜芷汐听了勾勾唇,祖母生动示范了什么叫慈母跟前败儿多,都宠得不像样子了,还这么宠着,是想宠得他真犯下天大的祸端来,才作罢吗?
就爹那副模样,就适合关一生。
待晚上大伯回了府,获悉祖母乘着他不在,把爹放出府后,保不齐被气成什么样子?
但是陪林氏用午膳之际,她都没提颜孝文一个字,林氏也一样,只字未提,母女俩相同的言行举止,就如往常一样。
到晚上,颜孝中回府后获悉颜老太太放颜孝文出了府,要好些日子才能回府后,果真大发雷霆。
他原本是准备近期送颜孝文去郊外的寺院修身洁行的,想到寺院素净,更利于反省,待他反省回府,没准儿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到时他再帮他重头开始也不晚。
但如今,娘却放他独自出府,还给他大笔银子,有钱又无人管教,天晓得他头脑一热,会干出什么荒唐事?终归他如今可是连斯文礼体也不管不顾了。
可现在,母亲却放了他出去散心,还给了他一大包银子,又有银子又没人约束,谁知道他脑子一热,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儿来?毕竟他现在已经什么礼体斯文都不顾了!